老处方 第12期

时间:2022-07-28 01:27:18

我最喜欢的药

我和刘再根因作业没完成,被留校了。出校门时,天已麻麻黑了。我俩都肚子饿了,飞似地往家跑,我把双手展开,模仿鸟飞翔的样子。小孩就是小孩,再饿也改不了爱动的习性。出了茶山,再走两里田埂就到家了。

我上了堆子山,回头一看,刘再根落下了一大截,我喊道:“快点来呀!”刘再根站在圳坎上不动,双手像玩摸子一样往前伸着。我又催了他一次,他才说:“我看不见了。”我不相信:“还有这么大的光就看不见了?你骗人。”“真的,没骗你呢。”他声音嘶哑着,要哭了,我才相信。我返回去,用手在他眼前晃动,问他看见我的手没有,他说什么也看不见,我急了,牵着他的手慢慢地往回走。

我把刘再根送到禾塘里,他娘问怎么了?刘再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瞎了,我看不见了。”他娘急坏了,连忙把他扯到灯下,翻开眼皮看了几遍。刘再根哭着说:“都好几回了,一到断黑时就看不见。”他娘笑了,紧张的表情没了:“没事儿,是鸡步眼,吃一次猪肝炒锅底灰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我看见刘再根娘从寺山桥供销社买回了一大块猪肝。

过了几天,我问刘再根鸡步眼好了没有,他说好了。

一天傍晚,娘说到花园里去摘辣椒,我也跟着去了。回来时,我故意落在后面,娘催我快走。到了牛路口,路旁有条小圳,我下了几次决心,跳到圳里,我装模作样哭了起来。娘扭转头来望了我一眼,责骂了一句:“不好好走路,活该!”我装委屈:“娘,这是哪里?我看不见。”我像捂摸子一样把手伸着到处摸。娘赶紧回过身来:“怎么了?”我觉得机会到了,学着刘再根的话说:“这几天一到断黑的时候就看不见。”娘的口气变得温和起来:“是不是鸡步眼?”我顺着说:“只怕是啊。”心里暗暗高兴。

第二天早上,娘从寺山桥供销社买了一块猪肝,切成片,放在锅里爆炒,满屋里飘着久违的香味。我和二哥围着灶台打转。快出锅时,娘用锅锹在锅底上刮了两锹锅底灰,放进锅里。我说:“多刮点。”娘又刮了一锹。

娘转身去拿碗时,二哥从锅里拈了一块猪肝丢进嘴里,就往屋外走。我叫道:“二哥拈菜吃!”娘对着二哥骂:“饿死鬼,前世没吃过肉!给弟弟治病的,你抢着吃。”

吃饭时,我抱着一碗猪肝,全吃了,还吃了三碗饭,粘了一嘴的油和黑乎乎的锅底灰。几个月没吃肉了,今天吃得太过瘾了,心里美滋滋的。

这几天听说村里又有几个孩子得了鸡步眼病,有刘先中,刘根源,刘佩兰。都吃了猪肝炒锅底灰。

煞水

屋檐的影子从走廊的石板上跌进前面的尿坑里,在水面上划了一条直线,夏天的阳光很亮,阴暗特别分明。禾塘里的李树下,立着满爹家的黄狗,舔着粉红色的舌头,鼻尖上冒汗水,两边的肚子一收一扩,像一台鼓风机,听得见气体从嘴里压出来发出的声音,是短促的。一粒熟透了的葡萄从树上掉下来,落在尿坑里,“咚”的一声,很脆。狗的耳朵扇了一下,像眨眼皮一样快,又直直地竖着。

父亲挑着一担空箢箕回来,将箢箕丢在走廊,搂着肚子坐在门槛上。我喊了一声,父亲没有应。我看见父亲额头上冒着黄豆大的汗,嘴唇发紫。父亲叫我给他打碗水,他的嘴唇和手都颤抖得很厉害,嘴唇找不到碗边。父亲喝了水就到床上睡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父亲在床上尖叫。我和娘都冲进房里。父亲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从床头滚到床沿,跌到地上。娘赶紧把父亲扶到床上。娘喊大哥:“你爷肚子痛得狠,快去喊昭发。”昭发是大队的赤脚医生。大哥正在搓绳子,丢下手中的活就跑了出去。

我从没见过人痛成这个样子,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出声。娘在床前直打转,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下头屋刘家满阿母从我家经过,见此情形,忙说:“不要急,我去给你出一碗煞水试一试。”

满阿母打了一碗凉水,双手捧着放在正堂屋神龛上,又找娘要了一叠钱纸,双手握着钱纸对着神龛连连作揖,一边作揖一边轻声说:“大爹爹,我是您老弟嫂,您侄儿子刘承富肚子痛得狠,请您赐一碗煞水,求求您了。”大爹爹前几年过世了,满阿母是他的老弟嫂。满阿母点燃钱纸,放在神龛前的地上。满阿母抓了一把钱纸灰,放在神龛上的碗里,用手指头搅了几下,端去给我父亲喝了。

父亲喝了煞水,搂着肚子躺在床上,不打滚了,看来没那么痛了。

等赤脚医生昭发赶来时,父亲能坐在床沿上讲话了,脸色也好看多了。昭发问要不要吃药,满阿母说:“好了好了,不要吃了。”

父亲真的好了。

事后,满阿母吐露了一个秘密:大爹爹临终时对她说,如果有人肚子痛,你就打碗凉水放在神龛上,烧几张钱纸,我就会来出煞水,喝了就好了。

后来,又有几个人肚子痛,喝了煞水就好了,很灵验。不过,头痛、发烧和其它病也试过,没用。

对大爹爹,我没有太多记忆,叫什么名字,生前有什么传奇的事,我都不知道。只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他坐在下头屋刘家的朝门口,穿一件白色的布纽扣衣服,个头不高,很瘦,头发像棉花一样白。

夜哭郎

小妹生下来就爱哭,每天选在夜深人静时哭,声音又大,哭得时间又长,像一台机器一样不知疲倦。娘抱着她从床上哄到床下,内屋哄到外屋,屋内哄到屋外,嘴里不停地念着“哦哦哦”,不耐烦时也嚷几句:“崽啊崽,你真是熬人哪。”娘累了,父亲又接着来哄,搞得全家人睡不好觉。大哥被吵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嚷了一句:“把这个哭鬼头扔出去算了。”娘不高兴了,骂了大哥一句:“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一天晚上,娘找来一张红纸裁成几小张,要父亲在上面写什么,父亲推说要大哥写,大哥不愿写:“迷信,我才不写呢。”娘只好求我来写。娘在一边念,我就爬在煤油灯下写,写完以后给父亲看对不对:

天皇皇,地皇皇

我家有个夜哭郎

过路先生念一念

一夜睡到大天光

父亲默读了一遍,说都对,还夸我字也写得好,有出息。我好得意,一连写了六张。娘拿了三张交给父亲,吩咐道:新寨村亭子上贴一张,龙潭桥贴一张,杨家屋门口贴一张。娘把另外三张叠成小红包,里面各装了五分钱,要父亲一定丢在打眼的地方,不然过路人看不见。父亲都一一答应了,领着大哥一路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一起床,就跑到娘讲的三个地方去看,每个地方都贴了。一路上,我都认真地找了,就是不见红包,一定是被人捡走了。到了龙潭桥,我远远地坐在桥上的木条上观看,每个过路的人只要看见了都停下来念一遍。一个挑水的大伯特意将水放下,很认真地念了一遍,自言自语地说:“谁家的孩子又在闹夜了。”一个老爹爹领着小孙子从桥上路过,他念了一遍后要孙子也念,孙子不愿念,老爹爹告诉孙子:“遇到这种事都要念的,祖祖辈辈都这样,念的人多了,那个晚上爱哭的小孩子就不闹了。”小孙子不识字,老爹爹念一句,小孙子就跟着念一句,完了,老爹爹又对孙子说:“这种事既不要出钱又不要出力,能帮人家就帮人家。”小孙子点点头,“嗯”了一声。

这种事,我后来遇到过几次,每次我都很虔诚,就像对待祭祀或宗教仪式一样,很庄重的,念出声来。

挖埂子

右脚跟无原无故痛,不走路不觉得,走起路来就隐隐地痛,只好踮着脚走。上山放牛、砍柴或做游戏,我总是落在小朋友后面,心里觉得没面子,特别急。我找到娘缠着她要看医生,娘要我坐在小凳上,抓着我的脚看了看,用大拇指按着脚跟问:“是这儿痛吗?”我说:“是。”“没关系,是埂子,它自己会好的。”娘并不太在意,丢下一句话就剁猪菜去了。我觉得委屈,对娘很不满。

江大娘家里修新屋上梁,鞭炮一响,村里男女老少都涌向她家去捡滋粑。上梁丢滋粑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风俗,小孩子特别喜欢。当我赶到江大娘家时,她屋前已围了一大堆人,我脚痛跑不赢别人。木匠师傅已将正梁架上屋顶,举起手中的公鸡,在鸡背上猛拍一下,受惊的公鸡“咯咯咯”地尖叫起来,木匠师傅扯着嗓子断起梁来,拍一下鸡又断几句,断些什么好话我没听清楚。断梁即在上梁时说些吉利的话。木匠师傅断完梁后,把公鸡献了,把鸡血淋在梁上。献鸡就是杀鸡,村民在上梁和祭祀时都忌讳“杀”字。大家等待已久的时刻到了,木匠师傅抓起一把滋粑抛向人群,人群立即骚乱起来,哄抢落在地上的滋粑。木匠师傅一口气把滋粑丢完。我不敢挤在人群中,站在一旁看。一个滋粑落在离我不到一丈的地方,离我最近,我跑去捡,却被江大娘的外甥女巧妹子抢先捡去了。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觉得无地自容,就像偷东西被人抓了现场。我不是因为失去了即将到手的滋粑,而是觉得没面子,羞愧。这时,巧妹子的娘跟人说:“这是谁家的孩子,人长得漂漂亮亮的,怎么是个跛子,可惜了。”我就像一条被人打伤了腿的狗,夹着尾巴,一跛一跛地走开,要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走到牛路口,别人看不见了,我再也忍不住了,“哇哇”地大哭起来。

在家里,我坐在门槛上哭。娘回来了,娘问我是不是没捡到滋粑就哭鼻子,我把娘递得我的滋粑扔在地上,滋粑滚到桌子底下倒了。娘捡起滋粑,瞪了我一眼,没理我。我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嚷:“别人说我是跛子。”娘不以为然,笑了一声:“就为这事哦,傻瓜,埂子会自己好的。”我为娘的态度更觉委屈,抱着腿哭得更伤心了。

爷爷忙过来安慰我:“别急,爷爷有办法。”爷爷安排我坐在堂屋门槛上,找了一把砍柴刀,说:“我来把孙子脚上的埂子挖出来。”边说边做了一个用刀尖挖的动作。我吓了一大跳,连连叫道:“别挖别挖,好痛的。”爷爷说:“不痛的,坐好。”爷爷用手沾了一些口水,涂在我右脚跟上,要我将脚踩在门槛前面。他用刀沿着我脚掌在地上划了一圈,要我把脚移开,地上出现一个脚掌印。爷爷在脚掌印里找到被口水印湿的部位,用刀子去挖,自言自语:“把我孙子脚跟里的埂子挖出来。”挖了十几刀,挖出一颗白色的小石子。爷爷捡起小石子,说:“就是它梗得我孙孙脚痛。”便把小石子放在石板上,用刀背捶碎,捶成粉末,又用扫帚将它扫进尿凼里:“好了好了,我孙孙的脚好了。”

我摸摸自己的脚跟,破涕为笑。

爷爷是村里惟一穿长袍的人,人人都说他是老古董,我不喜欢他。此时,我觉得爷爷很可爱,我很感激爷爷。

汤浴

早上跟二哥到韭菜塘去摘茶叶。去时,太阳绯红,就像石秀姐姐刚洗完热水澡用头巾包着长发的脸蛋,红红的,皎洁的,冒着热气。中午,突然下起了大雨。在荒山野岭上,三五里内没有人家,连一个躲雨的茅棚也找不到,全身淋得透湿,一根干纱也没有。开始身体还顶得住,时间久了,身上的热气全被雨水冲走了。如果脱了衣服,一定很像宰了的鸡,皮肉紧紧的,起了疙瘩,变了色。回到家里,全身就像筛糠一样抖动,直磕牙,停不下来。接着,打了一连串喷嚏,鼻涕从鼻孔喷了出来,挂在鼻尖上,像两根面条晃荡着。

娘急坏了,三下两下把我的衣服全剥了,用毛巾把我身上和头发擦干,用父亲的罩衣把我裹上,叫我坐在灶门前烤着火,又叫二哥赶紧把衣服换了。娘烧了满鼎锅热水,朝里面放了一大把生姜,从皮箩里拿出两个干辣椒,撕开丢进鼎锅里。娘又到菜园里扯了大把筵席菜,放在锅里煮着。我不知道娘要熬什么好吃的汤。

娘倒了两碗汤端到灶台上,叫我趁热喝了,又叫二哥来喝。二哥说:“我不喝,我没事的。”这汤没盐味,辣辣的,有股香味。我一边喝一边呵气,额头上开始冒汗了。

娘将鼎锅里的汤往脚盆里倒了一半,掺了一些冷水,用手试了一下水温,叫我洗澡。娘有几年不帮我洗澡了,说这次要帮我洗,我坐在脚盆里,娘帮我搓背搓脚,每个地方都搓到,搓得全身热烘烘的。下面两个小蛋蛋原本怕冷缩进去了,只剩一小块紧缩的皮囊,像贴了一小块瘦肉。才洗没多久,小蛋蛋又出来了。娘捏着小蛋蛋说:“蛋蛋又回来,没事了,没事了。”娘舒了一口气。

洗完澡,娘取来盖酒坛的旧布,烘热后贴在我背上,用布条系上,外面穿上衣服,吩咐我不要脱下,晚上穿着睡。

娘喊二哥洗澡,二哥装着没听见,偷偷溜出去,到院子里玩去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没病,二哥却发烧了。

度命桥

吃早饭时,娘对父亲说:听说付家大舅爷来了。父亲“嗯”了一声。他们再不提此事,凭着几年的经验,我知道这话里藏着玄机。大舅爷是先凤的堂舅爷,瞎子,会算命,每年都到先凤家拜年。村民心里都明白,拜年只是幌子,他那一档子事不能挑明了。

娘说,我去了。父亲说,你去吧。他们的对话掖了一半不说,但我明白他们的意思,我插话说:“我也去。”

虽然雨停了,地上却是湿的,禾塘里积了很多水。从老院子到大坪里先凤家有半里路,我没有雨鞋,只能踩高橇去。我踩到牛路口圳边,要过一条失修的桥,左边架的是两根朽了的杉木,右边是一块石板,石板斜躺着,一头跌在圳里,被水淹了一截。石板上踩不得高橇,我就踩到杉木上,杉木太窄,踩空了,摔了下来,幸亏没掉到圳里,只是踩了一脚的泥。

我赶到先凤家时,已经围了很多人,像队里开会似的。好几个小孩抽了彩头,有“遇贵人”、“五子登科”、“云开日出”、“下雨天背蓑衣”,大舅爷对彩头都断得很好,只对“下雨天背蓑衣”不断,抽到此下签的是秋巴者,他低着头出去了。我嚷着从娘身上要了五分钱,抽了个“矮子爬楼梯”的签,娘说是好签。刘佩兰抽了个“鸡公报喜”,签一打开,大家哄然大笑。刘佩兰弄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笑,问我,我说:“你要生崽了。”她才五岁,羞得捂着脸骂我。

抽彩头只是序幕,正戏是算八字。大舅爷的两眼是凹进去的,没有眼球,眼皮耷下来,只有一条红色的缝,湿乎乎的。先凤给自己的崽报了生辰八字,大舅爷斜仰着头,好像用眼睛看天花板,一双指头掐来掐去,嘴里念叨什么没人听得清。他将八字排清后说:“这个八字生得硬,与娘相冲,要认亲娘。”

“认了。”

“今年犯了百日关,有灾星哦。”

先凤婆娘一脸愁容:“难怪呢,生了一个多月病了,怎么吃药都没用,脖子瘦得掐得断了。有什么办法吗?”

“叫什么名字?”

“金伢子。”

“名字太硬,要取跟土和水相关的。”

先凤婆娘一副虔诚的模样:“那就请你给取个名。”

大舅爷想了好一会:“就叫坤伢子吧。”

先凤婆娘说,这名字好,好叫,叫坤伢子吧。

大舅爷又说:“最好看看哪里路烂了桥垮了,去修一修,做点善事。”

这时大队付书记来了,好几个人站起来:“付书记您来了,今天哪股风把你吹来了?”付书记在灶门前坐下。大舅爷赶紧闭了嘴,一直喝茶。在场的人谁也不敢提抽签算命的事。付书记坐了一小会儿就走了:“你们坐,我到你们队长家有点事。”先凤婆娘到门口伸头看了一眼,说:“走了走了。”屋里又热闹起来。

一天夜里到了睡觉的时候,村子里突然响起鞭炮声,我问:“谁家生孩子了?”娘和父亲都没理我。

早上,我从牛路口经过时,圳上的桥修好了。跌进圳里的石板已搁得平平整整了,左边的朽杉木换成了新杉木,上面用明钱钉了两块红布,右边添了两根棕树,上面也钉了两块红布,是用锑毫子(即硬币)钉的。桥头上插着三支烧剩的香棍,桥旁有一堆钱纸灰,鞭炮的渣子溅得到处都是,有些炸到路旁的杉树上去了。

不只怎的,我不敢从桥上经过,那种感觉就像跟着父亲从老庙门口经过时一样,手紧紧地抓住父亲的手。

过了几天,村里来了几个戴红袖章的年轻人,把新修的桥撬烂,把木头丢进圳里。村民都不敢近去,远远地站着看,神情很紧张。

这时,大队付书记来了,指着那几个年轻人大骂:“你们几个鬼崽崽,吃多了撑的,赶快把桥架好,有一点没搞好,要你们脱层皮。”

“这不是迷信吗?”一个年轻人顶嘴。

“你懂个屁!”付书记的口水喷出去一丈多远。

付书记守着几个年轻人把桥架好,才一起走开。

村民纷纷走过来,看桥修好了没有。先凤和他婆娘是最先赶到的。

后来,一位谁也不认识的白胡子老者从这里经过,给桥取了个名,叫度命桥。我们就一直这么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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