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变局

临床前CRO市场正从单一外包向综合外包、从上游往利润更丰厚的下游发展

《财经》记者 李红兵

十年前创业时10万多美元,十年后卖出了16亿美元,43岁的无锡药明康德老板李革却自称并不兴奋。

“这几天我收到了十多条同行的短信,很多人祝贺我卖了个好价钱,但我从不这么想。”5月5日,李革对《财经》记者说。

4月26日,美国查尔斯河实验室国际公司(Charles River Laboratories International Inc,NYSE: CRL,下称查尔斯河)宣布,以每股21.25美元、总价16亿美元收购药明康德公司(NYSE:WX)100%的股权,查尔斯河将以股票+现金形式进行支付。其中11.25美元为现金,10美元为股票。

这一交易价格消息宣布日药明康德收盘价16.57美元溢价近30%,交易完成之后,药明康德将在新的查尔斯河公司中持有25%左右的股份。

即使宣布了交易,许多人仍对药明康德的主营业务感到陌生。

在欧美发达国家,一种新药的平均研发费用在15亿-20亿美元之间,平均研发周期在15年左右。如此巨额的投入成本使得医药公司很早就倾向于将医药研发业务外包给专业的CRO(Contract Research Organization,合同研发组织)公司。

中国的CRO市场起步时间远落后于欧美。很长一段时间,中国多数的医药外包服务都由科研院所进行,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商业CRO公司。

多年在美国从事药物研发的李革最早从中嗅到了商机,成为中国CRO市场的先知先觉者,药明康德正是他于2000年归国后创办的,专注于早期药物发现阶段的科研外包服务。“药明康德的创立宣告了中国CRO市场商业化时代的到来。”一直关注CRO市场的北京益基宏生物科技公司总裁周慧君对《财经》记者说。

抢占了市场先机的药明康德获得了商业成功。公司成立后前五年,每年利润以两位数增长,员工数量从几十人猛增到3000多人,超过50%是海归背景的科技人员。高质量科研服务和相对低廉的成本优势,成为药明康德的竞争优势,争取了大量海外客户。

高利润引来高投资。从2000年后,中国本土先后出现了依格斯医药技术开发有限公司、泰格医药科技有限公司等众多CRO公司。这些与李革具有相似背景(李持有哥伦比亚大学有机化学博士学位)的创业家们投身中国CRO市场后,几乎照搬了药明康德的商业模式,中国CRO市场在短期内快速扩容。2007年,药明康德在纽约证券交易所成功上市,创业家和投资家们亲眼见证了成功兑现的场面,中国CRO市场热度达到顶点。

迄今并无准确的官方数据统计中国CRO公司的数量,北京万全药业是国内为数不多的全产业链CRO公司之一,其总裁郭夏估计,中国目前有3000家左右CRO公司, 100人以上规模、人均科研经费5万美元以上的有几百家。由于进入门槛相对较低,在国内,从事早期药物发现、后期药物上市注册申请和咨询的公司在CRO市场中占绝大多数。

通常,药物在上市前大致要经历早期发现、动物毒理试验、人体实验、上市审批等四个阶段,CRO公司也大致分为这四大类。早期发现阶段旨在通过化学和生物分析发现对疾病有疗效的活性物质,并通过改造该物质的结构扩大疗效,降低毒性。动物毒理试验则是将第一阶段提取的活性物质通过动物实验观察药物的毒性,确定给药途径。而药明康德和查尔斯河分别是上述两个细分领域的佼佼者。从人体实验开始,药品研发进入临床阶段,最后进入药品上市前审批和注册阶段。

其中,专注于早期药物发现和药物审批业务的CRO公司进入门槛相对较低(主要是科研人力成本),动物毒理实验的商业成本较高,利润也较高。而人体实验的特殊风险,使得这一阶段的商业成本和投入最大,通常会占到整个医药研发成本的50%左右,但利润也最大。

“从事早期药物发现的CRO公司因为竞争最激烈,利润正在日趋下降。” 专注医药行业的波士顿咨询公司合伙人李敏对《财经》记者说。而根据郭夏的估算,这一领域的行业平均利润率已经从十年前的30%下降到今天的10%以下,动物实验CRO领域的行业平均利润仍能维持在20%左右,而人体实验CRO领域的利润最高则能达到50%。

药明康德2009年财报亦显示,与许多竞争对手营收零增长甚至负增长相比,2009年药明康德营业收入仍然正增长7%,达2.7亿美元,但相比前几年,增速已明显放缓。其中,实验室服务贡献的利润达10475.6万美元,占其总利润比重高达96.6%。

李革也曾坦承,以往两位数的高增长不太可能再现,因此公司未来发展前景和投资者的预期都会促使药明康德及早考虑业务模式的拓展。

“临床前CRO市场在2007年药明康德上市后,就已经达到了顶点。即使没有金融危机,行业利润的降低也不可避免。”5月4日,北京正略均策管理咨询有限公司总裁赵民对《财经》记者说。而在万全药业总裁郭夏看来,这次查尔斯河与药明康德的合并,反映的是投资人对CRO市场前景的判断:临床前CRO市场正从单一外包向综合外包方向发展,投资人正在驱使企业从CRO上游往利润更丰厚的CRO下游发展,未来CRO产业集中度必将提高。

但并无迹象表明新查尔斯河会在短期内进军临床CRO领域。“人体实验不仅面临更严格的政府审批,而且是另一个更专业的细分领域,药明康德和查尔斯河公司此前都不具备在这个领域的经验,因此对临床CRO公司短期内尚不会构成威胁。”CRO临床公司方恩医药总裁张丹对《财经》记者说。

张莉、张寒、寇博、蔡木子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