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一级胎盘,欲望下那些流失的生命

时间:2022-07-25 01:03:35

(一)

那年,我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妇幼保健诊所发生了医疗事故,因为我的用药不当而导致病人间接死亡,我被病人家属索赔15万。为帮我开诊所,父母已经倾尽所有,还欠了许多债,如今面对飞来横祸,他们剩下的也只有唉声叹气和无可奈何了。

“在你最需要依靠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出现,为你挡风遮雨!”带着这份感动过我无数遍的誓言,也带着心里唯一的爱和希望,我坐上了去外地找男朋友潘非的火车。

然而厄运的多米诺骨牌再次袭来,在车上我收到了潘非发来的分手信息,“小安,我们分手吧!我的父母都有病,需要钱治疗。原谅我在亲情和爱情之间选择亲情。”

中途下车的我站在一架立交桥上,想象着该用怎样优雅的姿势扑下去,完成我生命的最后一次飞翔。

我最终没有飞,生死一线间,一个打来的电话让我拒绝了死神的约请。

“是安小姐吗?”电话里的男人声音很陌生,“我观察你很久了,我要和你谈一笔生意,如果合作成功,不但你那15万赔偿金我们替你还,而且以后还会让你有不菲的收入,我们见面谈一谈怎么样?”

除了双手合十感恩上苍的怜悯,此刻我找不出别的方法能表达我的绝处逢生时的感觉。

(二)

在一个偏僻的小酒店内,我见到了给我打电话的那个男人。他自称姓杜,衣着名贵,气度不凡,只是一副大眼镜遮住了庐山真面。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先开门见山道,“杜先生,我的小诊所名不见经传,而且刚刚出了医疗事故,我想不出对于你,我有什么合作的价值?”

杜先生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我,问道:“认识吗?”

我接过了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不但我认识,我相信全国人民都认识。她就是在影视界赫赫有名,被称为“长生不老果”的女影星LH。她的容颜仿佛无关岁月,已经50岁的面容却像永远定格在了二三十岁。

杜先生把一张卡放到桌上说:“我是LM的私人管家,LM的美容秘诀就是食用人体胎盘。你如果保证每月能搞到一定数量的胎盘,这卡上的20万就是定金。”

人体胎盘能美容并不新鲜,而且胎盘也并不难搞。虽然我的诊所没有接生资质,但偶尔也有一些未婚先孕或者计划外怀孕的妇女来引产或者偷生。另外,通过在医院妇科工作的亲戚,我也可以搞到胎盘……

想到这里,我再去看那张20万元的卡时,恍惚间觉得它已经长了一双翅膀,正欲向我飞来。

我的喜形于色很快被理智的缰绳拉回,因为我能感觉到杜先生在注视着我,他的嘴角带着一种令人很不舒服的笑,这种笑让我不由想起一种叫做“狐狸”的动物,也让我不得不在瞬间冷却了一下思维,也许这张卡离我还很遥远。

果然,杜先生抬手喝了口水说:“LM要的不是一般的胎盘,她要的是一级胎盘。”

杜先生的话好像一瓢凉水,直接把我的喜悦冲了个一干二净。我知道根据成熟度,胎盘一共分为四级,零级、一级、二级和三级。正常婴儿分娩时的胎盘大都达到三级,其胎盘已经老化,营养基本被胎儿吸收,美容效果其实已经微乎其微。LM要求的一级胎盘,也就是孕期在六七个月左右的胎盘,这种胎盘的美容效果是最好的,但也是很难搞到的,因为在这个时期做引产手术的人很少。

“我想这次我让你失望了。”我起身要走,没有再去看那张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的银行卡。

杜先生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下,然后把他把那张卡摆到我跟前说:“我观察你很久了,你很聪明。我相信你的能力。再好好想想,要是你有合作诚意就给我打电话,我会把银行卡的密码告诉你。”说完杜先生先我一步离开了酒店。

(三)

拿着这张卡走出了酒店,我满脑子都是晃动着的胎盘。诊所现在我是不能回去了,要账的人几乎每天在那里蹲守,甚至有几次他们还闹到了我家里,我那有高血压的父亲为此还差点犯了病。每每想到这些,我对潘非的怨恨就会少很多,我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勇气去娶一个负债累累的老婆的。

那张银行卡在我手里攥了好几天,最终我决定把它归为己有,因为我想到了一个可以搞到更多胎盘的办法,虽然这个办法初次在我脑中形成时连我自己都不寒而栗。

我的办法是这样的,来我们诊所就诊的孕妇,只要是符合一级胎盘的条件,也就是孕期在七个月左右的孕妇,我就编造谎言,说她们腹中的胎儿畸形,或者感染其他病毒,竭力动员她们引产。

但是想出了办法的我不但没有一丝亢奋,心情反而更加的沉重和纠结。每一个胎儿就是一个小生命,如果照我的办法去做,我不但成了刽子手,而且是在犯罪,事情一旦暴露,后果可想而知。

银行卡一直在我手里转来转去,我最终还是逃不脱占有它的欲望,我拨打了杜先生的电话。我知道我不是个道德高尚的人,我只是希望一生为劳的父母能够安享晚年,而不是为我节衣缩食,担惊受怕;当然我更希望我爱的潘非能够重新回到我身边,我在心里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他,虽然我也觉得自己有一点点贱。

第二天,曾经在诊所前要债的人全都满意而归。

几天后,当我用欺骗的手段获取了第一张一级胎盘时,杜先生准时给我的卡上打了一笔钱,它是我诊所几个月的收入。

(四)

钱就是活着的底气,底气足了,我才知道这世界有太多需要享受的东西,当然我更知道我首先享受的应该是爱情。潘非回到了我身边,我给他买名牌衣服和手机,去豪华酒店消费,而他回馈给我的是夜夜的颠鸾倒凤,如醉如痴。依偎在潘非的怀里,我对自己说:“有钱真好!”

一日,潘非很是自责地说:“小安,我是那样爱你,却不能给你什么,反而花着你的钱,养不起自己的女人,算什么男人!我决定自己做生意,现在万事俱备,只是缺少资金。”

爱情重新回来已是我莫大的幸福,而潘非的一番有血性的话更是令我感动。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有出息呢?我拿出了一张卡递给他,那里面有几十万。

潘非接过卡时眼角竟然有泪光在闪动,他说:“你这样好,我还有什么理由辜负你呢?”说完他用力地拥着我,吻着我,从沙发一直到床上。

杜先生打过来的钱越来越多,我知道每一笔钱的入账,都意味着一个生命的消失。不安和恐惧让我经常失眠,有几回我甚至想马上停手。但是当看到躺在身边的潘非时,我又打消了念头。

因为愧疚,我开始给来诊所就诊的孕妇免费提供糖水和小米粥,并且适量减免她们的就诊,费。这当然不能减轻我的罪责,但是好像会让我的心里好受些。而我这样的做法无形中给诊所带来了更好的口碑和效益,许多患者觉得我的诊所很具有人道主义,都慕名而来。

我每天都很忙,并不留意潘非来诊所的次数目渐减少,偶尔打他的电话,他也总说忙。我想也许是吧,生意忙些终归不是坏事。

一天,诊所里来了一名来做孕检的孕妇叫金兰。我随口问她:“你对象怎么没陪你一起来?”金兰很健谈,我的问话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她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她说,她和男朋友很恩爱,他男朋友现在很忙,他们有好久没见面了,她男朋友说他在为他们的将来打拼。说完金兰还拿出了手机让我看她和男朋友拍的照片。

我拿着手机愣在了那里,金兰所谓的那个男朋友竟然就是潘非!将心里的怒火使劲压下去之后,我快速做出了决定,金兰肚子里的孩子坚决不能留!等我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回头再和潘非算账。

在我的欺骗之下,金兰极不情愿地做了引产手术,当然胎盘也随即被我卖给了杜先生。

潘非再回来时,我翻出了手机里偷拍的金兰的照片。潘非愣了几秒钟,随即涕泪纵横地跪倒在我面前。他说在他离开我的那一段时间,他痛苦极了,空虚极了,所以才没有把持住。

潘非说着忽然指着手机里金兰的照片给我说:“小安,你难道看不出这个女人的脸型和身段都特别像你吗?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即使咱们分手了,我还依然爱着你。你算一算这个女人的怀孕日期是不是在咱们重修旧好之前?我们和好后我可从来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啊!”

我在心里算了一下,真的,我和潘非和好才六个月,而金兰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

离开了女人,男人哪有不吃腥的,即使心理方面能克制,生理需求也很难把握,只要潘非以后不做对不起我的事就行。我原谅了潘非,但心里开始有种隐痛。

一个月后的一天,一个叫小惠的女孩来保胎,她说早上她的男朋友非要和她发生关系,完事后她的下身便出了一些血。她的男朋友已经说过要娶她,所以她很怕失去这个孩子。

真是个天真的女孩,把她下身搞出血却还不来陪着做检查,这样的男人,也只有这样单纯的小姑娘才会相信。当我戴上手套给女孩做检查时,女孩子因为紧张,大声叫了起来:“潘非,你在哪里?我怕疼!”

我的手一下子停住了,我的上牙和下牙狠狠地打着架,手上的力度不知不觉间有些加重。女孩有些害怕,怯怯地说:“姐姐,轻一些行吗?”

我说:“对不起。我现在生我男朋友的气,他的名字也叫潘非。”

最终女孩肚里的孩子被我流掉了,卖胎盘的钱很快被杜先生转入我的卡中。

(五)

面对处处留情的潘非,我的心冷了,也倦了。当我向潘非要回我那张银行卡并且提出分手时,潘非把卡拍到了桌上,随即迅速离开。没有歉意,没有解释,也没有他曾经的那种悲恸欲绝式的表演。潘非太了解我了,这种决绝的离去伤我伤得最深。而他在离开前还不忘在我的伤口上撒一把盐。通过电脑查询,我给潘非的那张卡,还有我自己随身携带的卡里都已经空空如也。

我欲哭无泪,感情空了,卡空了,而厄运依然紧追不舍。杜先生对我近期没有提供足够的一级胎盘很是生气。他说,LM已经迁怒于他,如果我不在短时间内提供胎盘,他就要求我返还之前的20万元。否则,他会动用黑道势力,剁去我的双手,让我永远都做不了医生。

经历了感情和金钱的得失循环,我更加认识到生命的可贵,也更加为自己的深重罪孽悔恨不已。我卖掉了诊所,把钱留给了父母,然后踏上了逃亡的路。

当我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安顿下来后,我意外地发现我竟然怀孕了!除了流掉孩子我没有别的办法,这并不只是因为孩子是潘非的,而是我现在的状况已是自身难保。

我自己给自己打上了堕胎针,当阵痛袭来时,我哭了,因为疼痛;因为舍不得孩子;更因为在这一刻,我想起来那些被我卖掉胎盘的母亲们。如果她们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怎样无辜地失去生命,她们的痛会比我现在重千倍、万倍!

我给自己做的引产手术不算成功,虽然最后胎儿勉强出来了,但胎盘一直迟迟不下来,并且下身的血越流越多。疼痛和疲惫使我连呼叫的声音都没有了,我的身子越来越热,我知道我在发烧,我的胎盘可能已经感染,如果延误治疗势必会危及到我的生命。

我没有拨打120,而是从兜里掏出一瓶早已准备好的安眠药。一片一片地吃着。我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可笑,一个妇科医生竟然因为一个小小的引产手术而死亡!我知道没有人会相信,就像没有人会相信我曾经杀人如麻一样。

混沌中,我感觉有许多像是在羊水中漂浮着的胎儿手拉手把我围了起来,他们拉我脱离了我的肉体,我心里一片释然,我知道他们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想,只要能让我赎罪,死了或许要比活着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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