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7-23 06:19:57
儿子9岁那年,父亲对他说:“带你去看球!”儿子高兴得跳了起来。
到了看台,儿子只顾吃冰棍,吃了冰棍又扭着身子要喝汽水,父亲生气了:“你再这么磨人,下回不带你来了!”父亲教他如何看球,儿子知道了什么叫角球,什么叫点球。
儿子16岁时,父亲对他说:“带你去看球。”儿子不吱声。父亲提高嗓门说:“带你去看球你还哭丧着脸,谁欠你钱还是怎么的!”儿子晃晃肩膀出门去了。
母亲对父亲说:“还记咱们仇呢,上次不让他去电影院看《望乡》。”父亲说:“演日本的故事,他看合适吗?”母亲说:“后来他不还是跟同学一起去看了。”停了停她又说:“后来我问他,他说,妈,我能看懂,爸跟你就以为我要看那几个黄镜头。而且,他后来不是又去看了《沙器》?”父亲说:“这还了得?《沙器》讲的是儿子杀老子的故事!”停了停又说,“都是你惯的!”母亲就叹气:“他这阵子不知道怎么那么大气性。你总恶声恶语训他也不是个事儿。”
父亲独自去了赛场,在门口把多余的票退了。球赛不怎么精彩,双方磨来磨去不进球。有年轻的球迷乱吹口哨,也不知是冲哪位球员教练裁判。中场休息时,父亲去洗手间,忽然发现儿子跟几个同学在一起喝可口可乐,嘻嘻哈哈地议论倒也罢了,还手舞足蹈的,看着实在扎眼。他本想过去吆喝几声,最终忍住了。父亲没等散场就回了家。母亲问他,谁输了让他脸那么黑?他大嚷:“我输了!”儿子很晚才回家,只叫声“妈”,就回自己的房间了,还把门关得紧紧的。父亲要冲进去跟儿子算账,母亲拉住他:“人家自己去看个球怎么啦?”
儿子上了大学,暑假在家时,有天对父亲说:“爸,我有两张票,咱们一起去看球吧。”母亲就看着父亲,父亲想了想,“唔”了一声。母亲做了一桌菜,爷儿俩喝啤酒。母亲听他们侃球,开头客客气气的,后来就抬起了杠,再后来语速加快,互相打岔。母亲心里就有点儿紧张,但是最后爷儿俩还是一起去看球,一起回了家。回家后又坐在沙发上喝啤酒,把球场上的角色刻薄了一番。
晚上母亲见儿子老晚还在弄电脑,就先敲敲半掩的门,儿子说:“妈,快来!”母亲过去,儿子让她看在电脑上画的画。闲聊几句后,母亲问:“你上中学时,为什么不跟你爸去看球,还老跟他顶牛?”儿子笑了:“妈,我那是少年反叛期啊!尤其要反叛我爸!您记得他怎么造句的吗?――带你去看球!――我觉得自己是大人了,他还把我当成附属品,可以随随便便地把我带来带去。其实那时候您跟我爸也没多大区别,动不动就‘把手洗干净!’‘怎么把衬衫领子竖起来?’你们就不懂,第一,我不是上幼稚园的娃娃了;第二,我要有个性呀!”母亲也笑了,母子肢体没有拥抱,但心却拥抱在一起。
儿子工作了。有天父亲打他手机:“咱俩一起看球去怎么样?”儿子问是哪场?父亲告诉了他,儿子直言不讳:“他们能赛出什么味道来?整个儿是鸡肋!”父亲就乐呵呵地回应:“弃之可惜不是?”爷儿俩约定赛场门外不见不散。
父亲年纪不算太老,却坐上了轮椅。那天儿子回家,吃完饭,儿子说:“爸,我带你去看场球吧。”母亲好高兴:“是呀,让你爸再乐和乐和。看电视上的球赛,他总高兴不起来。”父亲却只是淡淡地“唔”了一声。
那晚,儿子开车来接父亲,母亲告诉他:“我拦不住,他自己去了。他说他不要人带。他说他又不是件东西,凭什么让人带来带去的?我说你不是不方便吗?他说现在的设计都考虑到了坐轮椅的人士,他完全可以自己去看球赛。他揣着你留下的那张球票就自己坐着轮椅乘电梯下楼了,还坚决不让我把他送上出租车。后来我从阳台朝下望,他顺利地从咱们楼门外的轮椅道上到了街边,出租车司机照顾他坐进了车,轮椅放进了后备箱……”儿子没听完就跑下楼,赶紧开车去比赛场地。
儿子在看台上找到了父亲,看台上有为轮椅人士专设的空间。父子俩都若无其事地微笑着打招呼。
中场休息,儿子过去对父亲说:“一起去洗手间吧。”父亲点头。人们只见老的自己熟练地操纵着轮椅,少的在一旁同行,两人对共同支持的球队的表现有些争议,你一句我一句地抬着杠……
(小石头摘自《今晚报》泰平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