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与爱情擦肩而过

刘波是我的高中同学。刚进高一不久我就认识他了，那时，我们还不是同班。我去找他为我们的文学社写稿件。他站在过道里，一边将手撑在桌子上试图撑起自己，一边就漫不经心地答应了。

过几天，刘波把稿子交给我。他的字写的很差，但文辞很犀利。

高二分文理班，我们都选择了理科。他坐在我前面，回过头来和我打招呼：嗨。

高中的时候，我剪短头发，穿父亲的夹克衫。那年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我找到一双父亲的老棉鞋拖着，刘波就说，我怎么觉得你像我弟弟?

我很高兴，忙说，好啊好啊，就做你弟弟了。

我们在冬日阳光里击掌为盟。

做了刘波的弟弟，刘波便分外的对我好起来。我们交换彼此的秘密，包括他怎样喜欢隔壁班的那个大眼睛姑娘女生，还有我有个很秘密的外校笔友。

高三那年，我过生日，原来刘波和我的生日是同一天，他比我大一岁。那天，我很高兴，阳光灿烂着。我那个外校的笔友来看我，我跟他说刘波，说我们怎样聊天，怎样快乐，怎样称兄道弟 -他只是淡淡一笑，说“真会有这样纯洁的友谊吗?”

第二天我立刻问刘波：“真会有这样纯洁的友谊吗?”刘波沉吟一会儿，抬眼看我“这么简单的问题也好意思问我?我们证明给他们看好了。”也是啊，我大力点头。

一转眼，就到了高三下学期。这个学期我们渐渐不再聊那么多天了，高考的压力越来越大，而班上开始流传种种纪念册和纪念品。我做了两枚书签给他，用淡蓝色的丝线绕出两颗心来。

高考揭榜后不久，他请我去他家玩。那个时候，我们已经知道了成绩，我上榜而他落榜了，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他给我看他收集的种种宝贝。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看见一个集邮册，翻开，第一页上插着的，竟然是我送他的两枚书签。淡蓝色丝绒绕成的网一样的心。

“这东西挺好看的。”刘波漫不经心的说。

不久，刘波就去乡下念高复了。他给我写信，长长短短的，写了无数的笑话。

我常常在上午第二节课的时候去拿信。早上，阳光很清新，校园里总在放着欢快的歌。我在阳光里展开刘波的信。为他信中的话快乐地笑着。我的同桌很羡慕我有这样的朋友，有时候我们会一起分享刘波的信。好多年之后，我的同桌还会和我说起“那个给你写信的朋友。”那时候，刘波和他的信是我的骄傲。

只有一次，他也许是心情不好，也许是想起了隔壁班的大眼睛女孩，他在信中郁郁的写了一大堆话，末了说：“还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快乐，有一种很自在的感觉。”

我给他回信，跟他说这里的趣事，署名是你的弟弟。

阳光很好的照着我们，17岁的阳光竟是天长地久的样子。

第二年高考，刘波还是没考上，他父亲给他找了个工作。很奇怪的，我们仿佛是已经习惯在两个城市里以书信来往，他现在和我在一个城市里，我们之间的交往却中断了。可能有大半年的时间，除了彼此寄过贺年卡，我们都没有再联络过。

后来有一天，下着大雨，接到了他的电话。

“是你吗?”他在电话那头大声地说着，仿佛昨天我们才通过话。“我没带雨披，给我送一件来吧。”

我有一点诧异，有一点快乐。便带着雨披去了。进门的时候他从桌边抬起头来看我，看见我的长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留长发了。”

我们的关系又接上了，偶尔见一次面，快乐如昔地谈天。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彼此送一束花。他每次都问我：想要什么花?

“当然是玫瑰花了。让花店送我办公室来，我会好有面子的。”于是，每年生日，他的玫瑰一定是最早到的，满满的一大捧，果然让我很有面子。而我送他的一定是马蹄莲，每次都是我亲眼看着花店包的，清丽脱俗的送去他办公室。“我也很有面子”他说。

常常的，我们会说起少年时的那个誓言，说起我们要证明给世人看，有一种友谊是如此的纯洁。每次说起，我们都会笑得并心，仿佛忘记了生活中多少的烦忧，无忧无虑的少年岁月重又来临。我相信，再也没有比我们更好的朋友了。

是春天的一个晚上。当我终于和一段感情挥手作别，我想到了刘波。

“陪陪我好吗?”我给刘波打电话。

刘波接到电话几乎是立刻就来了。他陪我坐在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静静地不说话。“肩膀借弟弟靠一下吧。”我说着便将头靠在了他肩膀上，他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搂住了我的肩。一瞬间，我所有的委屈和不快都涌上心头，终于不可抑制的在他肩头哭泣来。

自始至终。他都没问我任何问题。一直到我哭够了，他才微笑着说：“送你回家吧。”

那段时间，刘波常常会给我打电话，约我出去玩。有几次，我们会叫上各自的朋友。和我们一起玩过几次的女友私下里跟我说“你和刘波没什么事吧?”

“我和刘波?怎么可能有事?我们是好朋友呀，我还是他弟弟呢。”我得意洋洋的讲给他听我和刘渡的往事。

“可我觉得你们挺好的，真的。你们之间。好像很有默契，很合得来。”

“不对，我们之间是很纯洁的友谊。”

“没见过这么可爱的两个傻瓜。”她笑骂。

是吗?开的时候，刘波约我去公园看。不是大众假日，公园里人不多。我们在公园的小径上走着，路边的争奇斗妍地开放。

刘波将手放在我肩上，轻轻地拥着我走，且谈笑风生。

我的心跳得很厉害，想起了女友的话和我对他说的话。看刘波神色自若的样子又觉得我多心。

走到一个秋千架前，我抢上去玩，刘波拿出照相机围着我转。我忽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出现在他镜头里，终于讷讷地下来。

他忽然也沉默，只是拥着我走。那天怎么回家都忘了，只记得他的手一直在我肩上。快到家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说话：“时间过得好快，那一年，我们还在念高中……

“是啊”他淡淡地接口，“我们还说，要证明给他们着，有一种最纯洁的友谊。”他定住了，看我，眼睛中有我没有见过的奇怪神色。我心中隐隐掠过疼痛。但是我不能说什么。

又过了几天，刘波忽然带一个女孩来看我。女孩长得不很好看，可是一对羞怯的眼睛却是楚楚可怜的。我们在一起聊天，刘波的话照例很多，女孩却几乎没怎么讲话。只是不时抬眼看他，静静地，像一只等待宠爱的小猫咪。

他们回去不一会儿，刘波电话就来了。“如果这女孩做我的女朋友，你看怎么样?”他问着。

“为什么要问我?这是你的事。”我说。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儿“因为你是我的弟弟呀，是我的最好的朋友呀。”他吵架似地说。

“随便你，你喜欢的我都会喜欢。”

“真的?你真的这样想?”他在电话那头追问。

我也沉默一会儿。

“真的”我说。

电话那头，轻轻地一响，断了。

忽然之间，我发现自己满眼是泪。但是，没有肩膀可以借了。

再见到刘波时，那个女孩已经像个小妻子守在他身边了。眉眼仿佛好看了许多，也许是有了爱情的滋润。

刘波依然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大声地和我谈天说地。

多年前阳光灿烂的日子全回到了眼前。

我看见他对我说：“我们来证明给他们看好了，男生和女生之间，就是可以有一种最纯洁的友谊。”我看见我们伸出小手指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反悔……”

是啊，才几年而已，哪里有反悔的资格。

我向身边的男友介绍“这是我高中的同学，当年，我们可是好兄弟哦。”

“好兄弟?”

“是啊，是啊，好兄弟。”刘波大笑。过来和我男友寒喧，掏出烟互递。

我便和他的小女朋友谈天，客气地夸奖她裙子的颜色。

窗外，有一朵云淡淡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