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今年属驴

时间:2022-07-20 01:38:29

镇长被毛驴咬了一口。

事情发生在四月底的一个晚上。肇事的毛驴,是秃头老晋家的。

我见证了整个毛驴咬人事件。开始我并不认为事情有多严重,不过就是驴和人发生一点肢体冲突:马镇长想拿树枝打驴,毛驴先下嘴为强,照马镇长裆下咬了一口。

后来,听派出所钟离所长一分析,我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了。

钟离所长坐在我办公桌对面,拧着眉头说,张秘书,你文化高,一定听说过“今驴技穷”的故事吧?

我点点头,并告诉他应该是“黔驴技穷”。

钟离所长喝了一口茶,说,“今驴”也好,“黔驴”也罢,反正都是畜生。老虎那个畜生,它好像是踢了老虎一脚,对吧?

对的,我说。为了表明我的文化确实有点高,我又补充道,书上说“驴不胜怒,蹄之”,“蹄之”的意思,就是用蹄子踢。

好,踢得好!钟离所长话锋突然一转,你想过没有,老晋家的驴,为什么要动嘴咬呢?

我眨眨眼睛,摸摸下巴,表示这个问题值得思考。

钟离所长说,咬人,应该是食肉动物的行为;食草动物咬人,就反常了。

也未必呢,我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兔子是兔子,驴是驴。钟离所长说,退一步讲,你就是咬,也应该照着膀子、大腿这些大部件下嘴,不应该对人的小零件动口。

是这个道理!我的思路渐渐跟钟离所长接轨了。

钟离所长说,还有,你咬一下也就罢了,你咬定零件不放松,你什么意思呢!你不是想置人于死地吗!

说着,钟离所长咬牙切齿,把脸凑到我的鼻子前。那表情,有点儿恐怖,似乎是想咬我~口,又好像是我咬了马镇长。

我说,那毛驴有点得理不饶人,要不是老晋用螺丝刀撬开嘴巴,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钟离所长慢慢团起手掌,在办公桌上嗵地捶了一拳,说,这不是普通的动物伤人案!是蓄意谋杀!

我细细回忆了当晚的情景,觉得谋杀的可能性不大。

那天晚上,我们在镇文化站的歌厅里唱歌。当时只有四个人:马镇长,茹丽丽,巢军和我。

茹丽丽是镇小的音乐老师,去年从艺术学校刚毕业。在我眼里,茹丽丽的眼睛比歌喉漂亮,笑容比声音迷人。

马镇长也热爱音乐,尤其喜爱民歌。他自创的民歌《姐儿香香》,虽然没啥歌词,但那呼号的调子非常好听,高昂,悠扬,如泣如诉。

春节之后,马镇长到镇小指导工作,跟茹丽丽一见如故,还有些相见恨晚。对音乐的爱好,让马镇长和茹丽丽走到了一起。周末,他俩还到县城的歌厅里切磋交流。

为了创造更多的交流机会,马镇长在镇文化站建了一个歌厅,闲了或者累了,就约茹丽丽到歌厅里放歌。上面来人检查工作,酒饱饭足之后,马镇长也常带人到歌厅里吼一嗓子。现在的人,还都喜欢吼两下子。吼过之后,人都要称赞一番,感叹音响设备的高档,感叹环境装饰的豪华。

那晚,茹丽丽先唱了一首《幸福的预感》。我们热烈地鼓掌,巢军还站起来高声叫好。接着,马镇长唱《骏马奔驰保边疆》。巢军和我都不擅长唱歌,或者说不好意思在人面前唱。但是,我俩的欣赏水平和鼓掌技巧并不差。

马镇长唱到“钢枪紧握战刀亮闪闪”时,我们就听到窗外有驴叫。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驴叫,就想笑。巢军和茹丽丽也是如此。我看到他俩一个缩头诡笑,一个掩嘴偷笑。

巢军拉开窗帘往外看。等马镇长唱完,巢军对马镇长笑道,马镇啊,毛驴都在为你喝彩呢!

说起来也奇怪。茹丽丽唱歌时,毛驴就不喝彩。后来,马镇长唱《小白杨》时,毛驴又嗯昂、嗯昂跟着叫了几声。‘

马镇长也没生气,甚至还咧了一下嘴。现在,马镇长准备唱自创民歌了。前面几曲,等于是热喉,就像体育比赛前的热身一样。马镇长关掉音乐,握着话筒,望着茹丽丽笑道,请让我把这首自创歌曲,献给清纯可爱的丽丽老师!

我们就鼓掌。

“姐姐哎――”,马镇长悠长的叫声在歌厅里回荡。余音还在绕室旋转,窗外那毛驴“嗯昂”了一声。

“香香哟――”,马镇长又一次深情地呼唤。毛驴再次应了一声“嗯昂”。

马镇长的这支歌,我在不同场合听过不下百次。每当马镇长叫“姐姐”时,听众都是报以热烈的掌声。那天晚上,因为毛驴滑稽的应答,我们三人都忘记了鼓掌。

再后来,我们实在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茹丽丽笑得直跺脚,还不住地擦眼泪。

不唱了!马镇长突然摔掉话筒,奶奶的,毛驴也敢嘲笑老子!

马镇长脸色铁青,坐在沙发垦喘粗气。

巢军赶紧站起来打圆场,马镇,你不要跟驴子一般见识哪!你和茹老师继续唱。我和张秘书去教训教训那个畜生!

那晚的月亮,不怎么亮。或许月光也很亮,只是我们醉眼看不清楚。唱歌之前。我们六个人在镇政府食堂喝了四瓶白酒。有两人当场就钻到桌底了。

乱叫的毛驴,就在文化站隔壁院子里。我知道这是秃头老晋的院子。老晋是我们镇上有名的刁民。模样长得歪瓜裂枣,脾气也倔得像驴。平时,老晋赶驴车给人拉货,踱子老婆在家卖散装的白酒。

老晋开了院门。他认识我,不认识巢军。老晋说,张秘书,你们找我有事吗?

巢军指着系在银杏树下的毛驴,我们不找你,我们找那畜生!说着,顺手拿起压在草堆上的一根杨树枝,要去打驴。

老晋伸手拦住巢军,你是什么人,你想干吗?甭在我这里耍酒疯!

巢军歪着头说,你家毛驴无法无天,竟敢冒犯马镇长!

老晋一听。驴脾气就上来了。他搡了巢军一把,说,是马镇长派来找茬的啊!你给我滚出去!

我说,老晋,你搞错了,我们真是来教训毛驴的。

老晋显得很激动,我的驴没吃你家麦子,没撞你们的车,你们凭啥欺负不会说话的牲口!

巢军拿树枝抽了一下草堆,说,马镇长唱歌,你家毛驴跟着瞎起哄!

老晋说,你说什么醉话啊!猫叫春,驴叫槽,天王老爷也管不住牲口呢!

它叫的不是时候,就要管!巢军说,马镇长唱歌时它叫,就是嘲笑马镇长!嘲笑马镇长,就是讽刺政府!

老晋听得似懂非懂,就朝我看。我说,你这驴是有点可恶!老晋说,张秘书,你不要冤枉好驴啊,我这是一头老实驴!

日!老实驴专门偷麸子吃!巢军说着,忽然闪过老晋,冲到毛驴身边,拿树枝劈头盖脸抽了它几下。

老晋骂一句,操起一把铁锹,奔向巢军。我赶紧扑上去,抱住老晋胳膊,叫他不要冲动。老晋的跛脚老婆看到这边动手了,拿一只瓷碗敲着水缸,当当当,边敲边喊,打人啦!杀人啦!来人呀!

巢军扔了树枝,冲她喝道,你鬼叫什么!打几下驴子,就杀了你哪!

你凭啥打驴呀!驴又不是你家的!老晋老婆声音又尖又细。

就在这时,银杏树下的毛驴突然叫了一声,嗯昂――

别吵了!巢军指指对面楼上发亮的窗口,对老晋说,你听听!听听!

楼上,传来马镇长叫“姐姐”的歌声。那头刚被教训过的毛驴,又跟着“嗯昂”一声。

老晋终于弄明白了。弄明白之后,老晋摊开两手。对我说,这也不能怪驴啊!它是把那个人的哭声,当成驴叫了。

日!巢军说,你又污蔑政府了!什么哭声啊,那是马镇长在唱歌!

我也不同意老晋为驴子的辩护。再不懂民歌的

驴子,也不至于把歌声当作同类的呼唤吧?而且,马镇长的歌声,与驴叫有着明显区别:驴的叫声直,直得就像巷子里的木头,撞人耳膜,而马镇长的嗓音直中有曲;驴的叫声粗,粗得就像柴油桶,没有一点美感,而马镇长的嗓音粗中有细。

老晋对巢军说,驴看不见唱歌的人,不晓得是镇长。你就饶它一回吧!

驴目的东西!巢军说,它要敢再叫,我就把它驴唇打成马嘴!

好好好!你们走吧!老晋扯了一把干草,说,我给它上料,它就不叫了。

驴也打了,主人也求情了,我们也就作罢。

可是,还没出院门,我们就看见马镇长撞进来。

马镇长气喘吁吁,一脸愠色。

当时,我们都没有阻拦马镇长。老晋是不敢拦,我和巢军是想让马镇长出一口恶气。于是,马镇长走到银杏树下,虽然一言不发,却盛气凌驴。巢军捡起自己扔下的杨树枝,递给马镇长。

月光下,毛驴支棱着两只大耳朵,眼里流露出一派天真,显得若无其事,不卑不亢。

马镇长举起树枝,喝道,奶奶的,我今儿让你叫个够!

紧接着。我们就听到了马镇长的惨叫。

看上去憨厚的甚至有点呆头呆脑的毛驴,头一低,就咬住了马镇长的小零件。出嘴之快,可谓迅雷不及掩耳,就像一位武林高手,出其不意,一招制胜。

现在,作为事件的目击者,我十分相信钟离所长的分析。那头毛驴叼咬马镇长的动作,如果不是经过蓄谋已久的调教,不可能那样稳,准,狠。

我们当时全慌了。老晋一边大声吆喝,一边去掰驴的嘴巴。巢军用拳头捣驴脖子,用脚蹬踢驴腿,而且带着哭腔骂驴,松嘴啊!驴日的你松嘴啊!我左臂托住马镇长的后背,右手去掐肥厚的驴唇。老晋老婆吓傻了,站在一旁用尖细的嗓音怪叫。

马镇长软瘫在地,痛楚的叫声一浪低于一浪。

老晋急中生智,对老婆叫道,拿螺丝刀,快拿螺丝刀来!

螺丝刀拿来了。

毛驴终于松口了。

马镇长已经昏了过去,裤裆被血浸湿了一大片。

当时我没有查看伤情,一是不敢看那血淋淋的创口,二是觉得不管伤得多重,反正要送医院。巢军跑着去文化站院子里开车。我打电话通知茹丽丽,让她自己回家。电话那头,正播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茹丽丽很吃惊,问咬哪里了。我说你别问了,反正伤得不轻。

我们把马镇长抬到车上,直接送到市一院。

后来,听医生讲,手术之前。马镇长的钢枪,只有三分之一粘结在一起。

在医院里,马镇长再三关照,除了我和巢军,不要让镇里任何人知道。

星期一上午,我去一趟老晋家。没有想到的是,钟离所长周日下午就来过了。老晋已从钟离所长那里,得知马镇长的伤情。

老晋灰暗的头顶。像一颗倒霉蛋。老晋说毛驴已经卖了,准备赔偿马镇长的医疗费。我问钟离所长是什么说法,老晋说所长让他把毛驴再赎回来。听候处理。

我到后院看了看,两天前惊魂的地方,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除了银杏树皮上绳子磨出的痕迹,看不出这里曾经系过牲口。

老晋跟在我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张秘书,钟离所长会不会抓我坐牢啊?

不会的,我说。但你不能跟外人乱讲。这事要是讲出去。有损政府形象。就可以抓你了。

借我一个驴胆,我也不敢啊!老晋说,我就是不怕政府,也不敢得罪钟离所长啊!

我笑了一下。一个月前,因为化肥事件。老晋跟我有过接触,也跟钟离所长打过交道。

去年夏天,镇农资销售点购进一批外地化肥,农户使用后发现肥效不高。水稻减产。要求赔偿损失。化肥是由马镇长牵头购进的。春节前。镇里出面协调,赔偿每户一百元。可是,老晋和另外几户不肯罢休,多次到镇政府纠缠,要求按每亩三百元赔偿。

有一次,我在楼下会议室接待老晋几个人,正好碰到马镇长进来。老晋撇下我,直接向马镇长反映。

马镇长冷眼看着老晋,你凭什么说减产是化肥有问题?

老晋说,买过假化肥的,都能作证!亩产比往年减少三四成呢!

要是土地有问题,能怪化肥吗?马镇长说。比如说你这头顶,化肥追得再多。能长出毛来吗?

我被马镇长的幽默遥得笑出声来。可是。其他人都没笑,包括马镇长自己。

老晋也没笑。

老晋不但没有笑,还指着马镇长骂,你妈个×,你孬我啊!你、你哪是镇长啊!你还是政府吗!

马镇长冷笑一声,一边按手机键,一边对老晋说,秃驴,你在这等着,政府马上就来。给你解决问题!

五分钟后,钟离所长带着三个联防队员来了。

钟离所长对那几个农民说,你们跟我走。到派出所去谈!

老晋说,我们又没犯法,不去!

钟离所长走过去,啪地甩给老晋一个巴掌。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三个联防队员不由分说。架起老晋就走。另外四个农民乖乖地跟着走了。

马镇长被驴咬伤的第四天上午。钟离所长让我去他办公室分析案情。

钟离所长边倒茶边说。现在看来,老晋只是嫌疑人之一。毛驴背后,还有隐藏更深的黑手!

我说。马镇长上任还不到两年。会跟谁结仇呢?

秃子好记仇!钟离所长说,镇长嘲笑他秃头。他就教唆毛驴嘲笑马镇长歌喉。但是,指使毛驴咬马镇长小零件的,另有其人!

我听了,觉得后背发冷。好像我的背后,也有一只黑手在张牙舞爪。

钟离所长说。这个人,就是印小梅!

我问,怎么扯到印小梅身上了?

瓜儿离不开秧!钟离所长说,秃子老晋是印小梅的表叔,印小梅的母亲和老晋的跛子老婆,是表蛆妹。

如果真有这层关系。还真难说跟印小梅有没有关系。

我们这个小镇里。知道印小梅的人不多。印小悔是县交通局的团委书记。对音乐情有独钟,三十岁还不肯结婚。马镇长在财政局做副局长时,跟印小梅就好上了。

马镇长任镇长不到三个月,印小梅到我们镇来过一次。

印小梅来向马镇长索要青春损失费。

如今情人之间翻脸,就像驴子踢人一样平常。我和钟离所长接待了印小梅。我们在印小梅面前竭力替马镇长鼓吹,我们说马镇长不但有政治抱负,还有艺术细胞。是个很有前途的好领导。印小梅不为所动,她说她太了解马镇长了。她说马镇长搞音乐就是为了搞女人。搞女人还不止搞了她一个。她说马镇长离开县城,她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马镇长至少还有四个情人。

我说,既然是情人,就应该好好珍惜,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一日情,百日恩!钟离所长说,你跟马镇长肯定不止百日了。不应该只看重金钱啊!

印小梅说,他不赔钱也行,叫他把祸害女人的东西,割下来让我带走。

印小梅说得很平静。那口吻,就像对卖快餐的摊主说“来一份加糖的豆浆,打包”。我听得瞠目结舌。钟离所长也摸不清对方深浅,只能试探性地好言劝说。

当然,我们没能满足印小梅心愿。我们好说歹说,总算支走了印小梅。印小梅要东西的那句话,却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钟离所长给我续上茶,我们继续讨论案情。钟离所长断定是印小梅教唆毛驴咬了马镇长祸害女人的东西。我认为老晋和印小梅。一老一小,一个在乡下,一个在城里,又不是很近的亲戚关系,合谋的可能性不大。

我已经侦查过了,钟离所长说,上月5号,就是清明节的第二天上午,印小梅和她母亲来过老晋家,还住了一宿。

我说,这些不过是推理,取证却很困难。

钟离所长轻松一笑,说,老晋已经承认了。

等到找老晋做笔录时,老晋却失踪了。钟离所长估计他是跑到在惠州打工的儿子那里去了,但是所里没有经费。鞭长莫及。

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找回那头被老晋卖掉的那头驴。

老晋老婆说,毛驴是在咬人之后的第三天,也就是星期天上午,被老晋卖给县城的驴肉馆了。

我们赶到驴肉馆,向老板说明来意。老板说晋秃子的驴已经杀了。我们坐在驴肉馆饭桌旁,闷头抽了一支烟。离开时。钟离所长掏钱买下了那根冰冻过的黑驴鞭。

我问钟离所长,如果老晋承认了,会不会判他教唆动物伤人罪。

我们的目的,不是要办谁的罪!钟离所长说,马镇长受了那么大的罪,我们总得整出个材料,对他有个交待啊!

马镇长出院了。上班的那天晚上,钟离所长把马镇长请到家里吃驴鞭。我和巢军作陪。

厨师是从镇上饭店里请来的。把一根驴鞭做成了三道菜:凉拌,火锅,煲汤。

吃饭之前,我们坐着闲聊。

马镇长忽然感叹道,奶奶的,命里该有这一劫吧!我今年属驴。

钟离所长说,看不出马镇长有四十五啊!

四十五岁,在我们这里有“属驴”一说。据说,乾隆巡游至淮安,问一个地方官员的属相。那官员答道,臣属驴。乾隆觉得奇怪,十二属里没有属驴啊?地方官员说,皇上属马,臣自然属驴了。那官员四十五岁,后来人们就称四十五岁为“属驴之年”。到了这一年,为了避嫌,一般人都要把自己岁数多说或少说一岁。

虽然马镇长主动提到驴咬事件。我们也不好询问伤情。只是喝酒之前,钟离所长用筷子点着盘子里的“钱儿肉”,说道,马镇长。那个畜生有眼不识泰山,胆敢咬你!今晚,我们一起来咬它!

马镇长笑了一下。我们也跟着嘿嘿一笑。

以后不要再提那事儿!马镇长严肃地叮嘱。

一定!钟离所长夹了两片驴鞭,放到马镇长面前碟子里,说,吃吧!吃什么,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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