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和爱情:多元感情的真实书写

时间:2022-07-19 02:31:04

亲情和爱情:多元感情的真实书写

摘要:家人朋友之间的感情,唐人表达得很充分。杜甫尤其擅长。李白也很重亲情,但他表达的不太细腻,杜甫则不同,他更多的写经历世事沧桑后的人生感悟。本文试从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兄妹之情三个方面小窥杜甫诗歌中的亲情题材,以了解他仁民爱物的思想以及对亲人疼爱、思念之情。

关键词:杜甫;爱情;亲情

中图分类号:I20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0)21-0001-02

没有深情的诗人不可能成为伟大的诗人。杜甫作为中国诗坛最眩目的一颗明星,其诗中不仅蕴涵着广博的内容。深沉的思想,更流溢着浓浓的深情,他对国家的忧虑,对民生的同情,对故土的眷恋,对亲朋的关怀,以至对自身的哀叹,都“因情敷句”,谱写出一曲曲动人的乐章,拨弹于历史长空,绵绵不绝,千古传唱。尤其特别的是,杜甫在日常人伦生活范畴中别开一路,将日常生活化为创作的题材。在其诗中开始大量出现对日常生活与亲情人伦的描写,深入过去极少被提及的“家庭伦常亲情”。且具有从日常生活平凡琐细之处着墨的特色。杜甫对妻子、儿女、弟妹的爱,在亲情诗中表露无疑,有疼惜、怜爱、期许以及思念。

一、与妻子的情深意重

杜甫以妻子为主要吟咏对象的作品不多。但我们仍可从诗句中看出他与妻子之间的感情。杜甫对妻子除了一般的“妻子”、“妻孥”、“妻儿”等称呼之外。他更喜欢以“老妻”称呼她。“老妻寄异县,十口隔风雪。谁能久不顾?庶往共饥渴。”(《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卷四)“老妻”二字道尽了与杜甫同甘共苦的妻子所历经的许多风霜,更道尽了夫妻间历经岁月累积出来的相知相惜。

与妻儿分隔两地,整个家庭就仰赖他的妻子来照顾,《遣兴》(卷五)中“世乱怜渠小,家贫仰母慈。”表达了杜妻于乱世中坚苦卓绝地独自抚养儿女的坚强的母爱,传递出杜甫对妻子的尊敬、感激与挚爱。杜甫对妻子的感情含蓄而深挚,不论与妻子相聚或分离。两人的感情始终相联系。就如同《客夜》(卷十一)所描述:

“客睡何曾着?秋天不肯明。入帘残月影,高枕远江声。计拙无衣食,途穷仗友生。老妻书数纸,应悉未归情。”

杜甫只身在外,因怀乡而辗转难眠,从家书得知妻子对自己的挂念,对妻子、儿女的思念则只能凭家书得到慰藉。在外漂泊的同时,杜甫心中仍系念着枕边人。从《月夜》(卷四)中可以看出在杜甫心中,妻子形象是令人怜爱的:

“今夜衢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虽是杜甫自己思念家人,他却从妻子的角度描写。似庄子河梁之辩的移情作用,从他人表现自己内心的情感,不仅写妻子的“独看”,更进一步推及儿女,“遥怜”儿女幼小不懂得忆长安,来表达自己的思念。“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则看出他对妻子的怜惜,想象妻子追忆时之面貌,最后则是感伤今夜的独看,希望能有重聚相依之时显示出杜甫的伉俪情深。

在《一百五日夜对月》(卷四)中,亦把他困居长安,春寒思家的心情抒发出来:

“无家对寒食,有泪如金波。斫却月中桂,清光应更多。仳离放红蕊,想象颦青蛾。牛女漫愁思,秋期犹渡河。”杜甫与家人失去联系,面对月光泪如泉涌,在春花绽放时夫妇两人仳离。他想象妻子颦眉思念自己,藉牛郎织女能够有七夕相会,隐含自己的相见不知期。杜甫在此诗与《月夜》(见上)的表现方式上显得十分含蓄节制。不直接写出他的思念,而委婉缠绵的心思却在其中流泻。在《北征》(卷五)中可以清楚看到夫妻相聚的情景,“经年至茅屋,妻子衣百结。恸哭松声回,悲泉共幽咽。”写出了杜甫进家门看到妻子的景象,夫妻会面时的放声恸哭,表现出生活的困苦,以及她一人努力扶持家务的辛苦。另外一篇就是《羌村》(卷五),是和家人经乱分别两年后,重新见到时的记录。他写诗极其亲切而沉痛:“峥嵘赤云西,日脚下平地。柴门鸟雀噪,归客千里至。妻孥怪我在,惊定还拭泪。世乱遭飘荡,生还偶然遂。邻人满墙头,感叹亦欺欷。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亲人见面后的感情有几个层次的变化,首先是怪,居然还活着;然后是惊,是分别的的惊心和悬挂,见面的意外和惊喜;然后泪如泉涌,欲罢不能。感情起伏后归于平静;到深夜夫妇秉烛流泪,互说相思之情,这里表达的感情非常丰富。

在杜甫漂泊西南期间,与妻儿居于成都草堂,此时安定的生活带给他许多的居家之乐。在《江村》(卷八)中描述:

“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自去自来梁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

来去自在的燕子正是心境安闲的写照,而相亲相近的水鸥则反映了夫妻相依、亲子和谐的画面,第三联写出妻子的痴情憨态和小孩的天真无邪。下棋、垂钓均是村居乐事,件件都如意,表现夫妻相敬弥笃,稚子可爱之貌.让人感到一种居家的轻松。《进艇》(卷十)中写到“昼引老妻乘小艇,晴看稚子浴清江。”也看出杜甫与妻子的相濡以沫,共乘小艇,观看孩童戏水,全家有着一种和乐融融的愉悦气氛。这时期大概是杜甫与妻子穷苦岁月中最美好的时光,这些日常生活的闲趣,使得他们从平凡的生活里流露出不须言喻的深情。

诗人的怀妻怀家之作还有《述怀一首》(卷五)、《得家书》、《悲秋》(卷十一)、《夜》(卷十六)等。虽然从总体看,杜甫对妻子的感情没有朝朝暮暮的浪漫缠绵,却切实真纯,感人肺腑。

二、对孩子的舐犊情深

杜甫是唐代亲子诗的第一位巨擘,他无论创作的数量及内容的强烈感染力都是光芒万丈,摄人眼目的。

至德二载(公元757年),46岁的诗人身陷乱军之手,囚居长安。按照杜甫的身体状况和心理年龄,已是接近老境。所谓老年舐犊,杜甫的爱子之情让他接连写下《忆幼子》(卷四)、《遣兴》(卷四)两诗,且看前诗:

“骥子春犹隔,莺歌暖正繁。别离惊节换,聪慧与谁论。涧水空山道,柴门老树村。忆渠愁只睡,炙背俯晴轩。”

春暖花开时节,对幼子不已的想念便成了诗人幽居靡闷的最好安慰和寄托。前诗后半深情的回忆,让人咀嚼不已。在慈父眼中,憨态可掬是那样的温暖又满载希望。“问知人客姓,诵得老夫诗”的“聪慧与谁论”,“天地军麾满,山河战角悲”(《遣兴》)的时局,尤其让诗拳挂念。“汝啼吾手战,吾笑汝身长”(《元日示宗武》卷二十一),直到大历三年,暮年的诗人(时年57岁)还念叨起这养儿的艰难和喜悦。

诗人爱子之深还表现为责子之严,教子之道。“自从都邑语,已伴老夫名。诗是吾家事,人传世上情。熟精文选理,休觅彩衣轻。”(《宗武生日》卷十七)耳提面命,以家学鼓励宗武,并增强其学诗的责任感。再看这首《又示宗武》(卷二十一):

“觅句新知律,摊书解满床。试吟青玉案,莫羡紫罗囊。假日从时饮,明年共我长。应须饱经术,已似爱文章。十五男儿志,三千弟子行。曾参与游夏,达者得升堂。”

在父亲的殷殷教导下,十五岁的宗武已粗通诗道,但诗人的期盼和要求显然不止于此,经术、德行也要精进,法效先贤,而最终能“升堂入仕”“尽忠为民”或许才是诗人为自己一生不得志找寻的希望。“云物不殊乡国异,教儿且覆掌中杯。”(《小至》卷十八)“汝曹催我老,回首泪纵横。”(《熟食日示宗文、宗武》卷十八)“令节成吾老,他时见汝心。”(《又示两儿》卷十八)异乡为客,佳节思子;喜叹儿子长大,自己却体衰神弛,不免生出责任已尽而归思重重的感慨。

在杜甫流离失所的穷途生涯中,他的儿女们除了“稚子敲针作钓钩”(《江村》)、“晴看稚子浴清江”(《进艇》)的童稚欢趣令他解忧开怀,另外有“老妻忧坐痹,问头风。”(《遣闷奉呈严公二十韵》(卷十四)、“眼冷看征盖,儿扶立钓矶。”(《送卢十四弟侍御护韦尚书灵榇归上都二十四韵》卷十四)的温情慰藉。杜甫与子女们,透过不同的互动方式,彼此情感相互联系着。

三、对弟妹的离别思念

由于杜甫身处于一个战乱的年代。对于亲人的安危特别牵挂于心。虽然杜甫几个弟妹都是继母所生,但是杜甫依然会思念、担忧,与弟妹的分离,时常令他有感而发,《遣兴》(卷九)中云:“干戈犹未定,弟妹各何之!拭泪沾襟血,梳头满面丝。地卑荒野大,天远暮江迟。衰疾那能久,应无见汝期。”既担忧弟妹的现况,又感慨自己身体衰弱,唯恐相聚无期。在《遣愁》(卷九)中“渐惜容颜老,无由弟妹来。兵戈与人事,回首一悲哀!”也同样显示他与弟妹分离,未能相聚的愁慨。

杜甫只有一个妹妹,所以对她特别关爱,担心她嫁人之后的情况。《元日寄韦氏妹》(卷四)正是杜甫思妹之作,乃是至德二年(公元757年),他因安史之乱陷居长安时,“不见朝正使,啼痕满面垂。”在感伤长安的沦陷时,也忧虑在钟离妹妹的境况。

在团圆的特殊节日里,如:清明、重阳,更容易引起他相思之情。《清明》中:“弟侄虽存不得书,干戈未息苦离居。”说出了战乱而无法得到亲人音讯的惨况。九九重阳是家人一起聚会登高的日子,当杜甫独自登高饮酒时,无人陪伴的情形让他不胜唏嘘。《九日登梓州城》“弟妹悲歌里,乾坤醉眼中。”表现了杜甫心中的哀愁。《九日五首》(卷二十)之一表达的亦是杜甫在夔州登高兴起此种漂泊之感:“重阳独酌杯中酒,抱病起登江上台。竹叶于人既无分,从此不须开。殊方日落玄猿哭,故国霜前白雁来。弟妹萧条各何在,干戈衰谢两相催!”霜天秋晚、白雁南飞,更容易引起他思念亲人的感情。从雁来想起了弟妹音信茫然,又哀叹自己受战乱与衰老多病所苦。遥怜弟妹来寄托他飘零寥落之感。

杜甫对弟弟的思念,不仅从诗的内容才能察觉,有时从诗名就能知晓。如《月夜忆舍弟》(卷七)、《忆弟二首》(卷六)、《远怀舍弟颖观等》(卷十四)就是,“忆”和“怀”传达了他的感情。处在战乱的时代里,回忆代表着他对弟妹的牵挂。而弟妹传递来的消息就如同“家书抵万金”般的珍贵,若能有相聚的机会,则更是令他喜悦不已。

杜甫对所有的亲人均有着深厚的感情,尽管生活困苦,与妻子两人始终患难与共。他对妻子的感情是亲情与爱情的混合,既含蓄又深挚,在他居住于夔州,有出世求隐的念头时,也因无法割舍妻子,而作罢。从《月夜》中得知。在杜甫心中的妻子有着“云鬓玉臂”的美好形象。也因杜甫经年在外。养儿育女的职责便由妻子一肩扛起。但并不代表杜甫对子女漠不关心。他在分离时以思念表现亲情,对儿女有着关爱疼惜的心,与儿女团聚后.亦不忘身为父亲的教育责任。对分离四方的弟妹们,杜甫始终抱持思念与担忧的心情,而在这动荡不安的时局中,有相聚的机会总令他雀跃万分。

杜甫的一生始终洋溢着火一般的热情,即使在政治上受到打击,生活上也未曾有过低落和消沉。不仅对亲人有着丰沛的感情,对日常生活以及日常景物也无不充满着浓郁的感情。将“日常生活”化为创作素材是由杜甫首创,他奠定了日常生活诗歌传统的基础。杜甫将日常生活中儿女私情的亲情伦常作为创作题材,他的亲情诗为诗歌创作开拓了新局面。诗歌不再局限于言志载道,让一直受到压抑的世俗情怀有发言的机会,促使诗歌表现的“性质”与“层面”愈加丰富多元。

参考文献:

[1][唐]杜甫.[清]仇兆鳌注.杜诗详注[M].北京:中华书局,1979.

[2][清]浦起龙.读杜心解[M].北京:中华书局,1961.

[3]莫砺锋.杜甫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8.

[4]梁启超.梁启超全集――情圣杜甫[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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