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露从今夜白

时间:2022-07-19 04:15:59

真的是露从今夜白?都说白露的时候,气温开始下降,天气转凉,清晨的露水随之日益加厚,凝结成一层白白的水滴,所以就称之为白露。

很多年前,白露的时候,我还是一个赤脚的少年,走在田埂上,在朝露里扯着地里的杂草,或者沿着一条条的田埂捡拾那些已经变黑的绿豆荚,趁着有露水豆荚还没有迸裂,我们才得以把绿豆捡拾回家。

而今住在城里的我确实很少接近露水了,房屋建到半空中为的就是避开和远离露水,高悬在空中的我们,虽然距离阳光很近,但我们却是以空调对付着阳光的炙烤,雨水也不能侵入,我的心常常像缺乏光合作用一样缺乏生机和喜悦。

晨起跑步,路边的草上露水很重,一滴一滴的晶莹,大地整个晚上处在露气之中,临近黎明要分手的时候只好把蕴涵了一个夜晚的泪水挂在草木上。我不忍心摇落那些晶莹的泪,却感觉到了那泪的清凉。有了露水,自然多了雾气,雾气最懂得缠绵,它要让一切缠绵都尽可能地延长,哪怕阳光多次来催逼。

多年前,我们在这个季节准备着秋收,淬火得恰到好处的镰刀已经磨得锋利。我们还会利用这一段秋收前的日子好好地安慰一下自己的身子,以便在即将来临的劳作当中多那么一些韧劲。我们会利用给红苕过生日的名义品尝一下红苕的滋味;据说白露这天可以采摘下青青的柿子,用清水加上柿叶、红蓼浸泡,浸泡出来的柿子没有了苦涩,变得甜脆。等到一个礼拜左右的时间把柿子泡熟就可以下地收割稻子了。 还有些什么呢?回忆当中白露的时候是秋虫最为活跃的日子。上午露水被太阳晒干之后,稻田里最多的是草蜢,灰的、麻的、青的、褐的,只要你从田边上走过,它们就会肆无忌惮地乱飞,显得健壮活跃,良好的弹跳力是任何季节的草虫都不可比的。还有就是蟋蟀,那时我们把它叫做灶鸡,大巴山里的故乡至今很少有人捕捉蟋蟀,更极少有人撩拨蟋蟀打架,它经常在夜间把我们刚刚栽种下去的莲花白等菜苗吃掉,我们对它充满着仇恨。当然它也会在夜间响亮地鸣叫,就趴伏在苞谷初生出来的红白红白的须上,或者碧绿的花生叶下,就在那些湿润的泥土里,有时干脆就在床下,叫声在当年那寂静的夜晚显得尖厉。我确实不知道它至少两千年前就已经从《诗经》里开始鸣唱了,我也不知道它慰藉过多少乡下人的清梦,直到我青年时代苦读《诗经》才读到:“五月螽斯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当时我还觉得那个写诗的人太闲散了,可能是乡间的一个闲汉懒汉,要不哪来的闲心为虫儿写诗?而且他的观察也太不准确了,大巴山的蟋蟀已经在九月的白露时节就入我床下了。

自不必说秋蝉,当年我根本不知道自古以来除了蟋蟀,还有那么多的人给秋蝉写过诗。我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把蝉蜕一只一只地收集起来卖给药铺。很多年之后,我终于知道了很多与蝉有关的诗歌,三国时候曹魏那位不幸的诗人曹植,不知哪根神经被蝉拨动,他把蝉带进了《蝉赋》:“皎皎贞素,侔夷节兮。帝臣是戴,尚其洁兮。”唐朝的诗歌里更是蝉声一片,孟郊《北郭贫居》诗:“欲识贞静操,秋蝉饮清虚。”蝉唱响了诗歌那意境深远的神韵,唱响了夏日里的闹腾,唱响了秋季的日渐凉意。但是白露时节的秋蝉无论如何也是悲声一片了,不再像夏日里那样激情澎湃。大巴山里有一种个头很大的蝉,其鸣叫有着金属乐器的响亮,但是到了白露只有间或的一声两声了,特别是夜间偶尔发出的细细的残声更是牵动人的某一根灵动的心弦,难怪《梁山伯与祝英台》里梁山伯思念祝英台也是唱的曲子“秋蝉树上戏秋风”。当今有一首名叫《秋蝉》的歌曲更是把一片清秋的蝉鸣渲染得愁思不绝:“听我把春水叫寒,看我把绿叶催黄。谁道秋下一心愁,烟波林野意悠悠,花落红花落红,红了枫红了枫,展翅任翔双羽雁,我这薄衣过得残冬。” 夜里,城市中的我当真听到了楼下的虫鸣,我在缥缈中回到了那白晃晃月光下的田野,四处都是秋虫,那一片渐升渐起的夜露正把我的清梦打湿,露从今夜开始变白,变白……

世上有多少美而令人惊叹的物事,还是该献给那些正当最好年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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