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费兴国?

时间:2022-07-17 02:49:32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宋仁宗当了皇帝,当然懂得去享受建国成果,但他心理有障碍,那些逸豫亡身、忧患兴国之类的思想多少残留心底,他也不太敢大手大脚。

这时就有新的“理论家”出现了。

林的职务是侍读,套现代职务,大概是中心组学习之专家组成员,是专为皇上灌输新观点新理论的。林是借助经筵讲学之国是课堂,给宋仁宗上了皇上“理当浪费”的新课。他翻开《易经》,用手指着一行字给宋仁宗看:“需之象曰:‘君子以饮食晏乐’。”林告诉宋仁宗,当干部者必须保持两个务必,务必保持嬉戏游玩的娱乐作风,务必保持大吃大喝的浪费作风,才可让天下歌舞升平,才能使国家呈现出一片熙熙然的治世景象。

宋仁宗听了林教授一席话,吓了一大跳,操起一根御杖,将林学者乱棍打出:“仁宗骇其说,斥之。”

林专家本来是想拍马屁,教宋仁宗别活得那么苦,当了大官,该享受却不享受,多冤哪。

林专家这次算盘没打好,反而挨了一顿打。也是活该。他教皇帝务必奢侈,只有结论,没有理论。其结论与传统儒学直接冲突。经世济国的经典理论是国精于勤荒于嬉,林专家却说国亡于勤兴于嬉,作为一心想把大宋皇朝推向新局面新阶段的宋仁宗来说,这立论不吓他一跳吗?宋仁宗接受的是娱乐亡国家,林教授却说娱乐天下治,这中间未免缺乏逻辑链条,缺乏理论推导。

在这一点上,蔡京比林理论水平高多了。蔡京给宋徽宗搞中心组学习,其政治经济学也是从《易经》里找理论依据,他找到的不是需卦,而是丰亨豫大之卦。具体而言,就是要大兴土木,要大搞工程,要大排歌舞,要大花国力,要大费民力。蔡京理论内核与林思想要义并无差别,都是教皇上今朝有酒今朝醉;但进言的结果大不一样,主要的是,蔡京这理论已然系统化。大家多收了三五斗,得把嗉囊里的多余部分挤出来,理论表述是得以内需带动经济了。老百姓观念老旧,依然停留在消费是消除费用的认识水平上,认为用出去一个子儿就少了一个子儿,怕一病回到北宋之前,怕买房要耗一生元气,故而不消费;那皇上您,作为帝国最主要领导干部,就要以身作则,消费在前,享受在前,树立消费就得浪费的崭新理念,把GDP搞上去。蔡京不单有这种理论贡献,还有其消除阻力的可操作性,他把这理论的收益群体,搭靠在群众之上,说把浪费定为国策,“王者当以其丰盛富足之国力,泽被生民。”是利国利民的。这里的国是实的,其实就是皇帝,扩言之,还有帝国干部;这里的民,当然指老百姓,自然这里的民是虚的,说的不是你也不是我,但好像是你也是我,虚民的妙处在于,你若想阻挡蔡京推行新政,官员则答曰新政的出发点与归宿都是为了人民,你敢反对吗?荀子说:“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蔡京显然不是君子,人称奸臣,然则,刘子曰:奸臣性非异也,善假于民也。

这个理论,宋徽宗一点也不骇其说,而是全盘接受其学了。大家都知道,宋徽宗开始当领导,也是励精图治的,后来接受了蔡京这一新说,他就当盖世界浪子班头,普天下郎君领袖了:玩图画,玩瘦金体;,玩李师师;玩古董,玩花石纲;玩派对,玩文艺晚会……京都掀起一场场规模浩大、旷日持久的营筑宫室殿堂、山水园林、道家宫观的建设热潮。其规制之宏伟,功能之齐备,构建之华丽,虽后有来者,却也前无古人;典型的是,他搞了一项大工程,名叫艮岳。

艮岳这一政绩工程与形象工程,没玩几天,碰上了金兵兵临城下,就像礼炮响了一声,看不见了。

艮岳看不见了,北宋也随着艮岳看不见了,但南宋兴起了啊,杭州做了汴州嘛。楼房拆了要修,修了要拆,并无二致。

蔡京那丰亨豫大理论,到底是浪费亡国,还是浪费兴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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