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银行业的煎熬与解救

债务危机重压之下的欧洲银行业，惨淡的生存状况始终没有淡出人们的视线并再一次让国际社会绷紧了敏感的神经。在2011年全球央行年度经济座谈会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拉加德公开要求欧洲银行业增加注入资本以防止债务危机扩散。作为回应，欧洲央行行长特里谢发表演讲称，欧洲银行业的确面临“可怕的巨大挑战”，但假如市场情况发生恶化，欧洲央行将采用“非常规货币政策”。

赢利能力急剧萎缩

除了德国等极少数欧元区中心国家外，债务危机沉重拖曳之下的欧洲各国经济举步维艰，在不利的经济生态掣肘之下，银行的交易部门、股票和债券承销部门、并购部门的收入急剧萎缩成为必然。据欧洲媒体报道，仅今年第二季度，瑞士信贷银行和瑞士银行的投行业务利润下滑超过了70％，而苏格兰皇家银行的证券部门二季度收入减少35％，受此影响，三者税前盈利分别环比大跌49％、46％和33％。同样，据英国巴克莱银行公布的上半年业绩显示，该行上半年投资银行部门利润下降9％，巴克莱的税前盈利下滑27％。另外，英国莱斯银行公布的财报显示，今年上半年该行净亏损23.1亿英镑，税前利润同比下降31.1％，主要是因为投资银行业务出现16％以上的迅速下滑。

股价的表现也印证了糟糕的业绩。由46只成分股组成的彭博欧洲银行业及金融服务指数今年迄今累计下跌逾30％。其中，苏格兰皇家银行股价已下跌近一半，巴克莱和法国兴业银行跌幅均超过40％。针对经济增长放缓对银行赢利能力形成进一步约束的可能，德意志银行在其最新研究报告中作出了将欧洲银行业2012年的盈利预估下调10％的判断。

欧债危机无情吞噬银行利润空间的结果如今已非常清晰地彰显。苏格兰皇家银行公布的财报显示，今年上半年该行税前亏损7.94亿英镑，主要是由于购买希腊政府债券导致损失。资料表明，该银行此前购买了14.5亿英镑希腊国债，由于希腊债务危机未见好转，预计将不能全部收回。无独有偶，爱尔兰发生的债务危机很可能无法偿还向莱斯银行的借款，该银行国际业务部门上半年亏损21亿英镑。而不久前达成的第二轮希腊救援协议更让整个欧洲银行部门持有的希腊债券的净值损失了21％左右。

其实，除了已经被欧债危机拖下水之外，市场还非常担心欧洲银行业的亏损窟窿会因欧债危机越撕越大。来自国际清算银行的数据显示，通过资产减记和将负债移出资产负债表等手段，欧洲银行业已将与希腊相关的风险敞口削减了30％，降至1363亿美元。然而，欧洲银行业对葡萄牙、爱尔兰、西班牙和意大利仍有接近2万亿美元的风险敞口。一旦债务危机恶化与蔓延，这些银行将遭受严重冲击。基于这种担忧，欧洲央行警告说，欧债危机扩散到银行业是威胁欧元区金融稳定的头号风险。

实际上，针对欧洲银行业不断暴露出的亏损状况以及未来的不确定风险，国际评级机构已经发出了连绵不断的“唱衰”声音。今年以来，爱尔兰国有金融机构盎格鲁爱尔兰银行的长期债务评级已先后被穆迪投资和标准普尔调降至垃圾级别，意大利16家银行和法国兴业等该国最大的3家银行也均被穆迪纳入负面观察名单。

艰难的突围

除了经营上陷入困境外，由于必须要接受愈来愈严格的监管与规制，未来欧洲各大银行接下来可能还会面临巨大的增资需求。根据巴塞尔银行监管委员会的最新要求，银行业在2019年前必须将核心一级资本充足率提高至7％，其中系统性重要银行要额外再增加1％至2.5％。基于银行在整个金融体系中的重要性以及巴塞尔协议的新要求，欧盟正在计划对银行实施更加严厉的资本和流动性规定。根据这一规定，8200家欧洲银行将从2013年开始，用6年时间将一级核心资本率从目前的2％提高至7％，而且按照欧盟委员会不久前宣布的一项立法草案，若违反相关规定，银行将面临最高相当于营业额10％的罚款。业内人士预计，仅提高核心资本充足率一项，欧洲银行就需要约4600亿欧元的资金。值得注意的是，在前不久所进行的新一轮欧洲银行压力测试中，其中有8家银行的一级核心资本率未能达2％的最低标准。对此，摩根士丹利预计，仅到今年年底，欧洲银行业可能需要增资800亿欧元。

显然，欧洲银行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差钱”，而“找钱”就成为欧洲银行时下和未来的最紧迫任务。一般而言，银行持有的国家债券可以作为融资的担保品，问题是，连欧洲央行对于这些充满极大风险的欧洲国家国债都有所保留，更不用说其接受商业银行以此为抵押而换取授信了。不仅如此，受欧债危机国家债券收益率提升以及自身评级下调的影响，欧洲银行的融资成本不断增高。在传统融资渠道基本堵塞的情况下，欧洲部分银行不得不寻求已经搁置多时的紧急借贷工具。据欧洲央行公布的数据显示，仅今年8月22日至24日的3天时间，有商业银行就通过紧急贷款方式借走了63.40亿欧元。这一情况说明，一些欧洲银行为了融到资金已经被逼无奈。因为使用这种7天紧急流动性项目，商业银行要向欧洲央行支付超过2.25％的惩罚性利率，远远高于一家健康银行借贷时付出的成本。

自身流动性的紧张状况无疑加剧了欧洲银行本已存在的惜贷程度。根据欧洲央行公布的研究报告表明，欧元区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与隔夜指数利率交换的利差8月份升至2009年4月以来的最大值，同时目前商业银行在欧洲央行的隔夜存款目前大幅增加，而如此大规模的银行存款宁愿赚取0.75％的存款利率，也不愿以当前0.89％的利率拆借给其他欧洲银行的事实说明，欧洲银行的惜贷情绪正日趋浓厚。为此，市场非常担心，银行间拆借市场的“短路”会否重演2008年全球信贷市场瞬间“冰封”的局面。

问题的关键在于，由于股市银行板块在债务担忧拖累下已触及两年来低位，多数银行股价已低于账面价值，因此任何增股融资都将摊薄股东利益，届时不仅不会吸引投资者的认购，相反招来“用脚投票”的结果。虽然欧洲银行业目前对于扩股融资非常忌讳，但一些投资公司早已开始减持欧洲银行股。根据惠誉公布的美国货币市场基金对欧洲银行敝口的月度报告显示，这些基金在今年7月份已将对欧洲银行的敞口减少了9％，并将长期借贷转化为期限少于一周的短期敞口，尤其是对意大利和西班牙银行的风险敞口，货币市场基金的资产在6月末为0.8％，但现在却是0％。很显然，股票市场向欧洲银行敞开的融资之门正变得越来越窄。

融资之门悉数关闭

由于欧洲银行业目前捉襟见肘的生存状况被不少市场人士解读为可能成为新一轮金融危机的引爆点，因此，欧洲各国政府除给予了高度关注外，还向银行业施予了许多的援救行动。同时，面对着罕见的资金压力困境以及风险叠加的金融市场环境，欧洲银行业自身也煞费苦心地展开了各种形式的自救。

通过大幅裁员以降低成本是目前欧洲银行所采取的一致性行动。根据彭博社的数据，自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欧洲银行业已经累计裁员23万人，而基于经营困难和融资压力，欧洲银行的裁员行动还将继续。资料显示，在今年已经裁员5000人的基础上，汇丰银行计划到2013年年底前再裁减2.5万名员工，以此节省约20亿欧元的工资成本。瑞士银行表示将裁员约3500人，争取在2013年年底前将年成本削减约20亿瑞士法郎。在英国，苏格兰皇家银行计划今年在投行部门裁员2000人，同时，巴克莱银行宣布今年将在全球裁员3000人，而此前，作为英国四大主要银行之一的莱斯银行也宣布将在2014年前裁员1.5万人，并希望借此每年节省约24亿美元的开支。

借助资本重组以摆脱经营困境和增强抵御风险能力是不少欧洲银行的重要选择。资料显示，在2010年西班牙国内银行通过重组使该国储蓄银行数量从45家减少至17家的基础上，今年以来，又有6家西班牙储蓄银行将15％至20％资产打包上市，并寻找到了出资收购的合作伙伴。无独有偶，希腊第三大银行Alpha银行和第二大银行EFGEurobank银行日前宣布合并，成为希腊最大的银行。为了帮助和推动银行业的重组，英、德、法等国已宣布将于2012年开征银行税，同时，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也表示，将在欧盟层面推动联合征收银行税。

在全球范围内优化资产配置以提高整体赢利能力成了欧洲银行的最新行动方向。以汇丰银行为例，今年上半年，该行营业收入为357亿美元，其中香港及亚太地区和拉美地区均呈现两位数增长，而欧洲和美国业务大幅下滑。为此，汇丰决定将陆续退出全球共20个国家的市场，特别在美国，汇丰有意出售资产规模超过300亿美元的信用卡业务和195家零售分行，使汇丰在美国的分行数量削减至470个。与此相反，汇丰今年上半年在亚洲已经增加了5000多名员工，未来3年将在中国增加1.5万名员工。与汇丰一样，瑞银集团最近也在中国建立了一家新的资产管理公司，并将继续扩张在中国业务，同时法国兴业银行也表示了向中国追加投资和扩展业务网点的明确意图。

当然，除了常规的脱困手段外，欧洲国家政府和银行很有可能采取和谋求超常解救之策。如政府向银行注资以实现银行的国有化，欧洲央行回购商业银行的债券以帮助其扩充自有资本金规模。欧洲央行可以向商业银行延长无限量贷款的政策期限，并拉长相关贷款的周期。目前，意大利最大的联合信贷银行正在积极游说德意志银行等欧洲同行，提出成立总额200亿欧元的同业基金，此举若能成功，欧洲银行的自救能力将会大大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