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PP谈判,各方揣着小算盘

自从2010年3月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启动第一轮谈判以来，共举行了19轮谈判，参与谈判的成员数量也从第一轮谈判的8个增加到第19轮谈判的12个，几乎囊括了亚太地区除中国以外的主要经济体。截至今年10月，在TPP的21个谈判领域中，仍有半数以上未达成基本一致，谈判结束时间一拖再拖。尽管目前各谈判成员都在为完成谈判目标积极努力，但在年内按照当初设定的高标准缔结协定，仍将是一项很困难的日程安排。究其原因，是各谈判方都揣着自己的小算盘，不尽相同的利益诉求使谈判变得错综复杂、充满变数。

美国：主导亚太，布局全球

美国对TPP谈判的重视，在其自由贸易协定谈判历史上前所未有。

从浅层次来看，对美国而言，在全球经济危机后推动TPP谈判的意义在于它有助于解决美国国内经济问题，即通过推动建立TPP来实现其“出口倍增”计划，并以此来促进就业。

从深层次的影响来看，美国大力推动TPP谈判，至少有两个影响亚太以及全球格局的战略意图。一方面，TPP可以作为美国应对亚洲新兴力量崛起、布局亚太秩序的重要手段。另一方面，美国可以通过TPP谈判主导未来全球经济治理尤其是国际贸易规则。TPP被称为“21世纪的自由贸易协议”，其标准之高和覆盖领域之广远远超过一般自由贸易区协议。在TPP谈判中，美国一直牢牢控制谈判的主导权，尤其是在规则制定方面的主导权。与以往的经济合作协议不同，TPP增加了“战略合作”内容，这些内容更有助美国推行有利于自己的贸易标准。TPP谈判将贸易问题与劳工、环境、绿色技术等新问题挂钩，开辟了贸易领域的新规则，对于未来国际贸易规则的影响意义不言而喻。TPP也因此被认为是美国在WTO之外推动自由贸易的新途径。正如美国前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所言，TPP谈判目的在于塑造下一代的全球贸易规则。美国通过TPP确立未来国际贸易协定的“样板”，以此主导未来国际贸易规则，从而谋求长远的制度收益。

日本：顾虑重重的跟随者

2010年11月，在横滨召开的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上，日本首相菅直人宣布将与有关国家开始协商谈判TPP。这一表态激起了来自国内农业领域的反对。农业部门认为，如果日本加入TPP，农业将受到严重打击。为保护国内农业，长期以来，日本对进口农产品征收很高的关税。日本目前签订的自由贸易协定中，都把农产品作为关税减免的例外。但是，一旦加入TPP，包括农产品在内的所有关税都得逐渐撤除，这引起了农林水产省和农业团体的强烈反对。因此，在此后的两年时间内，日本在加入TPP谈判问题上一直未能取得实质性进展。日本的立场不坚定，充分表明日本在TPP谈判问题上十分谨慎，顾虑重重。

直到2012年11月，经过国内长期的激烈辩论之后，日本首相野田佳彦力排众议，促使日本政府做出加入TPP谈判的决定。然而，日本的这一决定，并非出于TPP给日本带来的经济收益，而是出于维系日美同盟关系的政治考量。作为这一决定的极力促成者，野田佳彦表示，东亚的安全保障环境已日益严峻，日美同盟的重要性与日俱增，加入TPP谈判有利于维护和巩固两国同盟关系。对此，有日本国会议员认为，面对中国影响力的增强，日本政府积极参与美国主导的该协定，是为了配合美国。这使得日本在TPP谈判问题上成为了一名跟随者。

2013年7月，日本正式参加TPP第18轮谈判。尽管在谈判中日本全力保护其医疗和农业，尤其是力争大米和砂糖等五种农产品的关税保护，但由于美国的强势，作为跟随者的日本最后不得不对此做出妥协。在2013年10月举行的日美第三轮TPP双边谈判后，日本政府在TPP谈判中做出让步，拟将零关税品种所占比重自由化率提高至95%左右。这意味着日本政府在此前确定的大米、小麦、砂糖、乳制品和牛肉猪肉五大项关税“特区”中将选出废除关税的品种。

东盟：搅局还是被搅局？

在TPP谈判成员中，有四个东盟成员国，除了新加坡和文莱这两个TPP的创始成员之外，越南和马来西亚也加入了TPP第二阶段谈判进程。对于参加TPP谈判的东盟成员国而言，各自的战略考虑和面临的问题也不尽相同。

对于新加坡来说，作为多边贸易集团和全方位、透明、高质量自由贸易区的坚定支持者，新加坡认为TPP将是第一个联结亚洲、大洋洲和美洲三大洲的多边贸易协定，符合新加坡的贸易政策和建立自由贸易区的战略。TPP的扩大将有助于增加新加坡在亚太区域的影响力，从而在未来亚太区域秩序的构建上占据有利的地位。对于文莱来说，TPP有利于促进经济多元化，同时期望在“下一代”全球多边自由贸易协定中发挥参与者和协调者的作用，以此提升国际地位。越南加入TPP的原因主要在于：经济上，将有力推动越南与其他成员国的贸易投资；政治上，可以拉近与美国的关系，以获取战略利益；内在需求上，有利于促进越南国内市场的改革。而对于马来西亚而言，扩大对外贸易和促进国内经济转型是其主要考虑。

至于那些尚未加入TPP谈判的东盟成员国，目前均在密切关注美、中、日等亚太大国之间的博弈，在是否加入TPP的问题上，将会根据亚太和东亚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的发展情况而采取灵活的应对策略。

可以看出，TPP在客观上使东盟出现了两个阵营，削弱了东盟在东亚一体化进程中的中心作用。依托集团力量，实行大国平衡战略，捆绑经济利益，在区域经济合作中发挥枢纽作用，积极实施FTA战略，是东盟内部形成的共识。但在如何应对TPP的问题上，东盟在某种程度上面临着两难选择，成员之间也出现了分化。一方面，基于既定的区域经济一体化和FTA战略，东盟对TPP持开放性的态度。另一方面，考虑到自身的综合实力，东盟也担心在范围更广的多边合作机制中被弱化，失去目前在东亚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中的主导地位。毫无疑问，东盟长期以来积极推动的以其为轴心的东亚合作进程由于TPP的掺和而变得更加艰难。

对于TPP而言，一些参与谈判的东盟成员能否达到TPP所设定的“高标准”一直备受外界质疑。目前，越南的市场经济地位尚未得到美国承认，同时在国有企业、劳工和环保条款、知识产权等方面，越南是作为TPP规则的接受者还是挑战者仍不得而知。2013年10月，马来西亚总理纳吉布表达了关于TPP的最新立场：如果在国有企业、政府采购、知识产权及投资争端等议题上损害其国家利益，马来西亚将退出谈判。这些因素增加了TPP谈判结果的不确定性。

新西兰：从主角到小伙伴

TPP最初起源于20世纪90年代末新西兰与新加坡两国启动的双边FTA谈判。其后，在新西兰的直接推动下，新西兰、新加坡、智利和文莱于2005年签署了“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P4），2006年5月该协定正式生效。对于新西兰而言，与亚太三个小经济体签订多边FTA的目的与意图，主要是以其为纽带将新西兰所在的澳新自贸区和新加坡所在的东盟自贸区连接起来，从而为地区一体化提供更为广阔的合作空间。2010年1月，东盟与澳新自贸协定正式生效，标志着新西兰实现了当初建立TPP的主要目标。而对于扩大后的TPP，积极参与谈判则是新西兰将对外贸易转向亚太区域的重要表现。

新西兰参与TPP谈判的战略考虑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与欧洲传统贸易伙伴的贸易联系下降，需要调整对外贸易战略，开拓新的出口市场；其次，巩固与东南亚国家的贸易关系，扩大向东南亚国家的贸易出口；最后，维持与澳大利亚更紧密的经济伙伴关系。

在TPP谈判成员中，新西兰是贸易自由化的积极推动者。新西兰对农业、投资、知识产权保护、劳工和环境标准等议题较为关注，对其他议题的谈判立场则相对较为灵活。由于农业在新西兰国内经济和对外贸易中占据十分重要的地位，因此农业谈判成为新西兰参与TPP谈判的重中之重。在农业议题上，新西兰坚持达成高质量的贸易协定，极力推进农产品贸易实行全面自由化。在农业问题谈判中，涉及的主要问题包括食糖、乳制品等农产品市场准入谈判。尽管新西兰在农产品的市场准入方面投入了较大精力，但其在TPP谈判中的地位已不同以往，能否达成其所愿的谈判结果，还得取决于美国、澳大利亚和日本等国的态度。

由于农业在新西兰国内经济和对外贸易中占据十分重要的地位，因此，农业谈判成为新西兰参与TPP谈判的重中之重。

新西兰80%的牛肉用于出口，主要销往美日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