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情侣参加艾滋病人体疫苗试验

2005年3月12日，一对年轻的大学生情侣，自愿参加中国自行研制的艾滋病疫苗在广西疫控中心首次进行的人体疫苗试验。2005年9月16日，他们第一次接受验血试验后进行综合检查，结果HIV检测显阴性――也就是说，他们两人都没有产生HIV抗体，身体健康状况一切正常!

而在经历了这场举世瞩目的人体疫苗试验，他们真能安然无恙吗？在面对众多的议论与亲人的眼光时，他们还能泰然自若吗?为此，他们的内心，经历了怎样惊涛骇浪的挣扎?而他们那如同朝阳一般的爱情，还能一如当初吗？

心有灵犀：我们的决定始终如一

2005年3月6日，广西疾病控制中心办公室公开向社会宣布：将对我国自行研制的艾滋病疫苗进行首次人体试验，正向社会招募第一期实验的志愿者8名。

消息传来，广西大学经济管理系4年级的阮蔚涛很是激动，她连忙在傍晚下课以后上到“红丝带之家”网站查看详情。

“红丝带之家”是广西大学与广西医科大学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支持下成立的一个学术联合团体――预防艾滋病志愿者活动中心。来自桂林的美丽女孩子阮蔚涛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是这里的成员了。晚上7时许，善良大方的她回到宿舍后向同学们宣布决定报名参加试验。

宿舍里的同学听说后，议论纷纷：“小涛，用你的生命来做艾滋病疫苗试验，太危险了！”“谁能保证以后对身体没影响，千万不能做！”而与她一起从桂林市考上大学的高中同学邓乐乐则苦口婆心地劝她：“你是家里的独女，当年你妈冒着有心脏病的生命危险把你生下来，你得想想你多病的父亲把一辈子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他们会同意吗？”

听到这些话，阮蔚涛心里也不好受：明明是一件有益于社会公益的好事，而且自己也热心于此，为何压力与阻力却会是那么巨大呢？

就在她开始有些举棋不定的时候，她的手机铃声清脆地响起来了。一看来电号码，她的心里充满了喜悦与等待，是阮蔚涛在广西医科大学某系的男友苏丹，苏丹在电话里带着些许激动问她：“阿蔚，我想明天报名参加预防艾滋病志愿者活动，你，能接受我这个想法吗？觉得这样可以吗？”

阮蔚涛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许多，她当即就把自己在广西大学这里刚刚遇到的状况全说了出来。心有同感的苏丹在电话里语气坚定地说：“我懂了，小涛，那明天我们就一起去吧！”

当晚，苏丹赶回家中，向父母说了与女友的这个“郑重决定”！当身为医学院教授的父亲沉默不语的时候，作为会计师的母亲却一下子痛哭起来：“儿子，你不要天真犯傻呀！你马上就要考研了，身体素质永远是第一位的，社会公德固然重要，但是少了你一个，也不见得就不行了。你还是快与小涛打消这些冲动的念头吧，我们做父母的可承受不起这种打击啊！”

苏丹耐心地向母亲解释自己为什么愿意成为志愿者时，他的父亲经过慎重的考虑，掷地有声地说：“目前，世界上已经进行过100次艾滋病人体疫苗实验，均没有发现对人体产生伤害，志愿者接种疫苗后HIV检测也许为阳性，但不是真正地被感染，疾控中心也会给志愿者示出未感染证明的，而且会终身跟踪志愿者，随时帮助志愿者解决因人体实验带来的麻烦和误解。我们应该相信这一点！既然孩子已经成人了，他的选择，我们还是尊重吧！”

在母亲的泪眼与父亲的理解中，苏丹这个小小男子汉感动得落泪了！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了自己善良而伟大的父母！然后，他再次连夜打电话到广西大学，告诉了阮蔚涛：“小涛，我家这里已经成功说服家人了！至于你家的情况，若是担心有意外，或许可以事后再慢慢告诉伯父伯母？”

当天晚上，一夜无眠的阮蔚涛一直在作思想斗争。男朋友的勇敢与坚强，让她很受鼓舞。她是在2003年新年到来时，参加“红丝带之家”欢迎新会员的大会上认识坐在她旁边的苏丹的。清秀而且英俊的苏丹，与她一样，除了本专业外，还很喜欢生命医学与文学作品。之后，两人还经常相约一起在周末到学校图书馆看这类书目。两颗心越走越近，恋爱的季节，一切阳光明媚。苏丹时常对自己的父母与同学说：没想到像阮蔚涛这样美丽的女孩会来加入公益性的社团，更何况“红丝带之家”由于和艾滋病沾上关系，一直受到一些戴“有色眼镜”的人指指点点。所以，他一直以来都真心地为她的果敢和善良而感动。

回忆起那些与男友相爱的点点滴滴，终于，在天快亮时，阮蔚涛下定了决心：与男友第二天先去报名！

第二天上午，两人如约在广西疾病控制中心办公大楼前相遇，春天的朝阳，洒满了温暖与力量，彼此相视一笑，他们并肩走进了疾控中心的注射室。他们成为了该中心的第5位与第6位报名的志愿者！

并肩同行：我们的选择无怨无悔

接种疫苗前，8名志愿者都按照国际惯例签署了《知情同意书》。静悄悄的注射室里，似乎只有呼吸的声音，医生从冰柜里拿出疫苗和注射器时，金属、玻璃轻微碰撞的声音，更增加了志愿者心里的紧张。这时，眼前那几样小小的东西，让阮蔚涛心里涌起一阵阵莫名的寒意，她不由得紧紧地抓住苏丹的手，低声说：“我有点儿害怕！”苏丹也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下降，心跳加速。但身边的爱人如此柔弱，自己必须给她精神依靠。他用力地握了握阮蔚涛的手，说：“别怕，让我先来。”说完，他坐到注射凳上，挽起了袖子。

阮蔚涛眼眶湿润了，她感到苏丹像大山一般的沉着伟岸！苏丹接种完后，阮蔚涛也毫不犹豫地紧接着走向前去。

志愿者们接种完疫苗后，医生交代这8位志愿者：“每天早、中、晚都得量一次体温，避免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不要做剧烈运动，24小时都开着手机和疾控中心保持密切联系。”

最后，广西疾病控制中心的陈杰主任将已经编号的《知情同意书》退给志愿者，说：“其实你们当中只有4人接种了艾滋病疫苗，另外4人接种的只是安慰剂。你们每人都有一份档案存留在疾控中心，上面有你们的编号和注射疫苗的类型以及应急措施，用密码封存。不到非常时刻，疾控中心是不会公开你们注射的类型，也不会打开这个密码档案的。请你们记住自己的编号就可以了，在出现紧急情况时，千万不能报错编号。”随后，陈杰主任宣布了苏丹的编号是005，而阮蔚涛的编号是003。

当天下午，他们得到各自大学的批示，可以休息。傍晚，两人漫步在南宁市邕江边，看着落霞静静地铺满江面，阮蔚涛依靠在苏丹肩头，轻声说：“我现在特别地平静！毕竟是我整个生命中最特殊的一个纪念的日子！不过，现在我非常的自豪，我完成了我认为值得的一件有意义的事！”

苏丹笑着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在庸庸碌碌地过着日子，而我们能够成为对人类有所贡献的人，是多么有意义的事啊！所以，无论我注射的是疫苗还是安慰剂，我都会感到自豪！”

阮蔚涛微笑着说：“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只是希望尽我的能力去帮助病人。这样会让我感到幸福！”

苏丹怜爱地看着阮蔚涛，刚才的心灵交流让彼此都找到了相知更深的感觉。阮蔚涛脸上也已经没有了上午时的紧张不安，苏丹忍不住说：“小涛，很快我们就要毕业了，既然上天让我们都选择了参与这份有意义的志愿者活动，我终于有勇气对你说：好想让你毕业以后成为我的妻子，你愿意吗？”

阮蔚涛含笑点头。两双手，再一次紧紧地握在一起！只有他们知道，马上将要到来的日子，他们在心灵与精神上，将要承受怎样的压力与担忧！

三天，对于一般人来说如白驹过隙，可是对于阮蔚涛与苏丹等8名艾滋病疫苗志愿者来说，就如漫长无尽头的岁月，在这72小时里，志愿者们经受着来自身体、心理的双重考验。

3月16日，广西疾病控制中心结束了72小时的严密监测阶段。医生们在给8名志愿者做了各项身体指标检查，显示体征一切正常！这――预示着这次实验已初战告捷。

不过，检测并没有就此宣告结束，在此后的180天即半年之内，志愿者们还要进行8次抽血化验。其实，每个志愿者都明白，这次接种疫苗，最大的考验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如果抽血显示产生了抗体，志愿者虽然将得到证书，证明自己不是艾滋病毒携带者，谁也无法预料今后将要面临着怎样的压力啊！

这时，阮蔚涛与其他的志愿者报名参加疫苗试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广西所有的大学校园。苏丹所在的毕竟是广西最著名的医学院，普遍能得到同学们的认可与尊重，但是，阮蔚涛所在的广西大学则不然，不少同学认为她这样冒着生命危险去报名，是“想出名想疯了”。每每看到同学们有些异样的眼光与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的议论时，阮蔚涛的心里难过极了！

好在班主任与住在一起的几位同学理解她。班主任为此还专门在班上开了一个班会，含蓄地说：“现在的社会，许多人心灵都日渐淡漠了，对社会公益事业不抱有热情。但是，我们很欣慰地看到了，就在我们身边，却有一位非常年轻优秀的女孩子，勇敢地走出了这一步！那么，在她自身要承受太多压力与生命挣扎的同时，我们为何不更加多一份宽容与鼓励，陪她走过这一段生命里最特殊最重要而且最需要友谊阳光的岁月呢？我相信，你们一定愿意的，对吗？”

一时间，课室里静悄悄，整整过了一分多钟以后，全班46位同学一起，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爆发了一阵如潮般的热烈掌声！阮蔚涛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她无限感动地看着班主任，看着一双双同龄人的眼睛，她知道，无须多说什么，她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这一切了！

走过风雨：我要成为你的美丽新娘

然而，阮蔚涛报名参加艾滋病疫苗接种的消息，还是很快就传遍了八桂大地，而阮蔚涛远在桂林的家里，就如平静的湖水突然飞进一块巨石，掀起了轩然大波。

开始时，阮蔚涛还没有想好如何向父母亲人说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但是，很快，在3月20日，阮蔚涛在宿舍里接到了父亲的长途电话。她的父亲只是一再问她：“女儿，我看到报纸了，你妈妈要我一定得打电话问清楚，你，是不是也在8名志愿者名单里？”

当时，阮蔚涛只好找了个理由说自己没有报名，媒体上的报道说来自桂林的女大学生，根本不是自己，然后就慌张地说马上要考试了，就挂断了电话。

当天晚上，她打电话找到苏丹，急切地说：“怎么办？我父母打电话问是不是参加了接种疫苗？我怎样面对？我听爸爸在电话里的语气，好像很严肃很不高兴呢！”

阮蔚涛六神无主，苏丹也很焦急。尽管前些天在承受太多对生命对自身健康情况担忧的种种压力下，他们这对相爱的年轻人能相互鼓励，相互安慰，但是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慎重地考虑过：阮蔚涛的父母能否接受一个有可能携带艾滋病抗体的人呢？究竟怎样向阮蔚涛的父母交待真实情况呢？

经过半天的苦苦思索以后，苏丹拿出决心，将手机递给阮蔚涛说：“给你爸爸打电话吧，就说我是其中之一的志愿者，我先向伯父讲一讲我的感受，希望他能有一个接受与缓冲的思想过程！这样，你再向父母解释时，可能会好一些的！”

“可是，我不敢开口，父亲母亲对我的期望太高了，我真担心他们一下子无法理解与相信，我为什么要这样选择……”阮蔚涛急得几乎掉下了眼泪。

沉稳的苏丹用力握紧了心爱的女友的小手，然后摇摇头说：“我们去做试验，是因为我们心里有信念。而既然我们有勇气做试验，就应该有勇气去面对今后的一切。现在，我们的父母都是有教养与有善心的人，我们应该相信这一点！先试一试，好吗？”

阮蔚涛最终拨通家里的电话：“爸爸，我找到我们班上的一个志愿者，你跟他说说话。”

当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决定，苏丹反而异常平静，他接过电话，可还没开口，阮蔚涛的爸爸就抢先说道：“孩子，我向你致敬，你很有责任心，希望你是我们家永远的朋友。”

听到爸爸的话，阮蔚涛流下了眼泪，急忙夺过男友的电话，说：“爸爸，我也是志愿者，他是我的男朋友！”

电话那端沉默了良久，爸爸清了清嗓子说：“其实，我和妈妈就是预感到你一定会去的，因为你从小就那么善良，我只想告诉你，我们都支持你，并为你感到自豪。你选择的男朋友，我们也丝毫不反对，今年放暑假就带着小伙子来做客吧。”

通话结束，阮蔚涛一下子扑到苏丹怀里哭了起来，两人都感到无比激动和开心。

得到父母的支持，苏丹和阮蔚涛都放下沉重的精神包袱，他们商议好不再过多地被试验问题困扰，目前主要任务是学业，等将来学成毕业，就一起投身于预防艾滋病的公益事业。

与此同时，经过媒体的宣传，参加实验的志愿者得到越来越多的人的理解和支持了。4月2日，当广西疾控中心宣布人体疫苗第二期实验计划继续招募志愿者时，在第一期实验的8名志愿者鼓舞下，一下子有10多人申请报名。

2005年9月16日，苏丹和阮蔚涛第一次接受验血，结果HIV检测仍显阴性，也就是说，他们两人都没有产生HIV抗体，身体健康状况一切正常!

从疾控中心回来的路上，苏丹拉着阮蔚涛的手，两人静静地走着，沐浴着亚热带夏天那灿烂的阳光。忽然，苏丹轻声问阮蔚涛说：“小涛，你可知道我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阮蔚涛摇了摇头，然后笑着说：“我先告诉你，我最大的心愿吧。有一个跟我一起度过这段日子的男孩子，他总能在我彷徨时给我力量，迷茫时给我温暖，我觉得，跟我喜欢的人一起投入地去做这件事，已经是生命里最珍贵的回忆。所以，我会在暑假时把这个男孩子带回我的父母家里，然后，答应他在今年冬天时嫁给他，做他最美丽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