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于文史之间

时间:2022-07-14 01:02:29

中图分类号:K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925X(2012)O5-0172-02

《史记》开创了纪传体通史的先河,这一体例遂成为中国古代史书的正统,沿用两千多年,同时“纪传体”也对中国古代文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此后,“史传”传统与“诗文”传统并举,成为贯穿中国文学史的一条红线。所以,“纪传体”兼具史学价值和文学价值,它独特的形式是理解史记的一个重要方面。

所谓“纪传体”即,“本纪”和“列传”,《史记》百三十篇,本纪和列传就占了八十二篇。而且本纪和列传这两种体例也成为后世历史研究的核心体例。唐代刘知己说:“夫纪传之兴,肇于《史》、《汉》,盖记者,编年也,历帝王之岁月,补《春秋》之经;列事者,录人臣之行状,犹《春秋》之传……”。[1]可见,“本纪”之“纪”一方面记载帝王的言行与国家大事,确立纲纪,另一方面则记正朔,编年记事,序列历史事件,勾勒一个确定的时间系统;而“传”则可以理解为《春秋》三传之“传”,即用人物的行迹解“经”,《太史公自序》云:“扶义俶傥,不令己失时,立功名于天下,作七十列传”,这也就是说,列传的功能是记载功臣贤人的言行,以注本纪。因此,《史记》所采用的“纪传体”一方面强调历史的时间性,一方面强调事件人物的丰富性,一方面注重信史的严谨和真实,一方面又要把历史人物写得栩栩如生,把历史事件写得波澜起伏,这样才能对作为“经” 的本纪起到很好的解释和注释作用,才能做到“成一家之言”,才能真正实现司马迁上继《春秋》,下开万世的宏图大志。所以“纪传体”要求《史记》在行文中要贯穿两个原则,一是“真”,另一是“美”,也即“纪传体”这一体例本身要求《史记》兼具历史价值和文学价值。鲁迅赞《史记》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也可以从《史记》的体例上得到印证。

从根本上讲,任何历史记述和历史研究都离不开史家的眼光,史家对历史材料的剪裁,任何史家呈现给后人的历史记录都是他采用某种语言,以一定的叙述方式编撰而成的,所以在“历史文本”和“历史真实”之间隔着“历史叙事”这个“第三者”。也就是说,理解《史记》的历史价值和文学价值,定位其“真”和“美”,以及二者之间的关系,探讨《史记》的叙事方式就是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上文分析了“纪传体”的两个着力点,序列历史时间、梳理历史事件和记叙帝王、功臣、贤人的事迹言行,那么《史记》在行文中如何安排时间?用何种叙事方式记述人物言行就成为分析《史记》形式系统的肯綮所在。

虽然司马迁一再强调《春秋》对《史记》的影响,但是《史记》却没有采用《春秋》的线性叙事模式,而是构造了一个更为复杂的时间体系。从外部看,《史记》是前所未有的一部通史,“历黄帝以来至太初而迄”,从黄帝到汉武帝的大一统,叙述了三千年的漫长历史。[2]黄帝本纪、三代本纪、春秋战国诸侯争霸、始皇一统、楚汉相争、高祖建汉、七王之乱,直至武帝建立大一统的军事帝国,从《史记》的叙事中可以理出非常清晰的历史发展线索。另外,《史记》的十篇《表》也简洁明了地列出了三代、诸侯国、秦汉之际重要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为三千年的历史制定的一个基本的参照系。但是《史记》由五种体例构成:“本纪”、“世家”、“表”、“列传”、“书”,除了“书”之外,其他四体在叙事上均有明显的时间性,而且各体都是按照从古至今的顺序叙述历史事件,记叙历史人物的。本纪由《五帝本纪》到《孝武本纪》,表由《三代世表》到《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世家由《吴太伯世家》到《三王世家》,列传从《伯夷列传》到《淮南衡山列传》。事实上,《史记》的这四个部分各自都构成了一次完整的叙事,从不同角度截取同一历史过程中的某一部分叙述事件的过程。也就是说,同一历史过程被讲了四遍,构成了叙事学上典型的“重复叙事”,即“讲述n次发生过一次的事”。[3]这样,同一历史时间在《史记》文本中实现了四次内部循环,构成了外部的线性时间与内部循环的时间的对立,也就是说,一去不复返的时间之矢与周而复始的时间之环以奇特的方式并存于《史记》的文本之中,司马迁使两种对立的时间观念完美的统一起来。

《史记》叙事时间的独特性源自司马迁的历史观。司马迁作《史记》的目的之一就是“通古今之变”,“变”是司马迁历史观的核心。

“昔虞、夏之兴,积善累功数十年,德洽百姓,摄行政事,考之于天,然后在位。汤、武之王,乃由契、后稷修行仁义十余世,不期而会孟津八百诸侯,犹以为未可,其后乃放弑。秦起襄公,章于文、缪、献、孝之后,稍以蚕食六国,百又余载,至始皇乃能冠带之伦。以德若彼,用力如此,盖一统若斯之难也。”[4]

这段文字虽然重在论述施行仁义方能一统天下,但是从中可以看到司马迁对历史发展脉络的清晰认识,他在这里勾勒出了一条从古到今的线性历史进程。但是同时,司马迁又受到当时董仲舒“三统循环论”的影响,他的历史观明显带有循环论的色彩。“夏之政忠。忠之敝,小人以野,故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小人以僿,故救僿莫若以忠。三王之道若循环,终而复始。”[5]这是讲人道的循环,此外《天官书》中也有对天道循环的相关论述。总体上说,司马迁改造了董仲舒“天不变,道亦不变”的循环论,以变化和发展的观念为核心,强调天道循环和人道循环。在这种既矛盾又统一的历史观的统帅下,《史记》的叙事时间就呈现出了线性时间与循环时间融合的独特的样貌。

以上是从整体上对《史记》的时间系统所做的简单勾勒,我们还可以进一步考察每一次时间循环内部的叙事方式。《史记》的列传共有四类:(1)专传(2)合传(3)类传(4)附传。其中合传和类传是选取相似的人物一并作传,或对照或连类,往往打破了历史时间顺序,上溯下及。如:《白起王翦列传》、《鲁仲连邹阳列传》、《屈原贾生列传》是把后代的某个人物与先辈合为一传;《扁鹊仓公列传》是把前代相似的人物与后世人物合为一传。同时,在某些传记中还有附传,把相关人物通通罗列一番,如《孟子荀卿列传》附列了十一人,有研究者认为这可以看作是先秦的“诸子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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