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的“草木虫鱼”

时间:2022-07-13 04:09:34

少时读书,无法可循,无经典可参照,读的大多数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书,很多都是名作家选集或者名篇选集之类的读物,认识汪曾祺就是从这些选集中获取的印象。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名家,为啥偏偏对汪曾祺的文字印象最深?大概就是感觉到他的文字与那些主旋律的名家不一样。

《老头儿汪曾祺》收录了子女们对他的印象,算是一本回忆录或者传记性质的书。其中提到,他的孙女上小学五六年级时,老师让学生从文学名著中摘抄一些华丽的辞藻,以便写作文时应用。她把名作家爷爷的书翻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好词儿,因此断定:“爷爷写的文章一点儿都不好。”后来还真诚地帮助爷爷分析一下他的文章为啥“不咋样”,总结出了三大罪状:一个是中心思想不明确;其次是段落分得不好,最后是乱用标点符号。因此在学校老师眼中,这位著名作家的文章最多得个“二类中”,也就是七十多分吧。

这话现在看确实有几分逗乐,孩子的乐趣透着十分的天真。但是孙女的分析大体是不错的,我们小时候读书,认为最好的散文是杨朔的《荔枝蜜》,尽管从来不知道好在哪儿,总觉得都收到语文课本里了,当然是最好的。但阅读的天性是靠直觉,喜欢什么样风格的文字不是语文课本能灌输的,业余翻书的时候读到汪曾祺,总觉得这个老头写的东西跟那些名家不一样。虽然说不出来好在哪里,但已经能感觉到这是另外一个阅读的世界,是课本的那些范文所不能给予的。

《老头儿汪曾祺》中提到一个私下里的段子,大意是汪曾祺跟家里人聊天时说对解放以来散文评价都不高,认为不少作品“不是剑拔弩张,盛气凌人,就是过度抒情,顾影自怜,文字过分雕琢,败坏了中国散文的传统”。20世纪80年代初,一次电台正在播放配乐散文《荔枝蜜》,老头儿从隔壁房间出来说:“散文配乐是最恶劣的做法。这样的文章也不要学。散文的大忌是作态。中国的散文一坏于杨朔,二坏于刘白羽。”这两位“大家”都有文章收录在中学语文课本里,作为范文推崇。小时候读书,我们写作文就从这两位散文大家中总结出某种套路和模式,一套一个准儿。不过,长此以往写作文,味同嚼蜡。

汪曾祺曾提到现当代作家里他最为推崇的是鲁迅和沈从文,解放后与他同时代的作家他推崇的是孙犁。推崇前两位不奇怪,少年读书都喜欢鲁迅,而且他的早期作品模仿鲁迅的痕迹很浓,喜欢沈从文更不用赘述,某种程度上说,汪曾祺延续了沈从文的文脉,这是中国作家中唯一的一对师徒获得了同样高的赞誉。至于他推崇孙犁,是觉得他把革命题材写成了真正的小说,超出了一般意识形态的局限,很是难得。

不要小看这些琐碎的标准,其实真正做到这种文章的境界很难。汪曾祺去世后被人称为中国最后一位士大夫。这个“最后”很值得玩味之处就在于,没有人像他那样写文章了。这种遗憾是源于文化的断裂,还是源于生活的日益粗鄙和平庸?值得当今的写作者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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