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 第20期

老三做总编剧的动画片《少年师爷》开播了,我几次在下午六点把电视机调到中央八台,放的都是喜羊羊,于是又问他,才知道是中央台少儿频道。只看一眼,就差点笑出来,因为动画片里那个肥头大耳、脸上长麻子的反派小子居然名叫钱贯,稍不留神,还以为老三把自己的名字赠予这个胖小子了呢!

我和老三认识近十年了,当时跟我同一个寝室的女生的男朋友和老三在一个寝室,听起来很绕口,其实就是那么回事,在一所大学里,素不相识的A和Z之间往往只隔着两个人。

老三仗义,我在网上论坛里跟人交恶,他听说后注册马甲去骂战,当时我们还不太熟。后来一起读研,我深居简出谈恋爱,很多事都是他帮我跑了,经常是他骑着自行车,飞一般到我们楼下,一边锁车一边扯开嗓子大喊我的名字。院里但凡有人需要帮忙,找老三总没错,因此他满场飞舞,人缘极好,上下几届,没有不认识他的。

老三几乎从不拒绝人,只是有年夏天约他一起游泳,他不肯。后来家属找他一起踢球,他从来不踢球的人,愿意站在场边陪着,实在找不到人了,他也上场当当守门员。

老三的笑是嘿嘿嘿,不同情况下搭配不同的表情,惬意时边嘿嘿嘿边扬起下巴,有点好笑时右嘴角往下撇一撇,大笑是嘿嘿嘿至咳嗽起来。

老三向来不拘小节,但有段时间颇有奋发图强洗心革面的雄心,对穿着和外表突然上了心。每穿了新衣服,都在我面前左转转右转转,问怎么样怎么样。还一面嚷嚷要减肥,一面说要美白。减肥成效不大,好在他也不算胖,只是壮实一点而已,至于美白,他买了一支美白洗面奶,好好洗了几天,隐约有变白的趋势,但不久出现了拐点,非但没有继续白下去,反而比以前更黑了。我们女生启发他,洗面奶就够了么,你擦爽肤水了吗,你抹乳液了吗,你防晒了吗,面膜呢?在这门高深的学问面前,老三诚惶诚恐地放弃了美白梦想。

交往不深的话,会觉得老三大大咧咧、粗枝大叶,其实他的另一面是诗人。话题深入时,他会眯着眼睛,手举在脸前,做半抓不抓的手势,描述一个很微妙很细腻的情绪。读他的诗会感到不可思议,你想不到从不愁眉苦脸从不皱一下眉头的他居然能感受得这么细微。

和老三最多的活动是吃饭,他喜欢走街串巷寻觅各种小吃,几乎每次碰到一起,总要说说有家什么店做什么特别好吃,改日同去体验。几年前,我们初次搬到一所有厨房的老房子时,老三说到他们老家的一种特色面条如何如何,大家望着他的黑脸,狠狠咽了几下口水,敦促着让他做,于是他骑着自行车采办了面条、花生、虾扇、芝麻、香菜等种种配料,在厨房里噼里啪啦忙了一两个小时后端出一大锅来,味道很赞,又香又爽滑。我洗碗刷锅才发现,油被耗掉了小半壶。后来他提出再做,被我搪塞过去。

老三也喝点酒,但不成其为嗜好。有次他跟我说最近喝了一种酒,入口很绵劲儿挺大,我随口问跟谁喝的呀,他说就自己,晚上从图书馆出来,喝了几口,在学校里走了走。

老三读书比我用功得多,我偶尔去下图书馆,他都在,更多的时候是他在泡图书馆,而我可能在遛狗看电影什么的。老三现在是编辑,我常常说你啥时候给我出本书啊,他就兴致盎然地说你怎么怎么写,我怎么怎么帮你报上去。说了几次,我也没动笔写。

我们读研之前,老三就说哎呀读研期间一定要找个女朋友,刻不容缓了。到现在毕业几年了,还没找到。我们一打电话,我总免不了要问一句怎么样最近相亲了吧。

我觉得我挺了解老三的,因为无话不谈,他又极坦率。可是,那个从图书馆出来的晚上,他提着酒瓶在校园的树荫下溜达,走几步喝一口酒时,他在想什么,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