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禄松的十年:努力忘掉儿子孙志刚

时间:2022-07-06 09:43:48

孙禄松,孙志刚父,十年中隐忍着丧子之痛,希望一家人能过的好一点

也许对于孙家人来说,这十年的往事,不忍心提及,却又不愿忘记。

2003年的广州,孙家大儿子孙志刚被收容所人员殴打致死,其后经媒体曝光,引发民众对中国收容遣送制度的大讨论,同年该制度被废除。孙志刚成为“以生命推动中国法制进程”的人物,记入历史。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载着尘封于2003年的回忆,孙家人走过了十年生活。

在那之前,孙禄松在黄州打工,大儿子在广州,二儿子孙志国在黄冈市里的一家酒店上班,老伴儿一人在陶店老家。孙志刚死后,一家人决定结束四处分散的生活,搬来黄州一隅的东坡大道,住到现在。

初见孙禄松,他正在翻修小屋里烧电焊。急着出去的孙志国大声告知他“记者来了”,孙禄松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儿,转过身来招呼。

磨破边的黑呢帽,去年报纸照片上穿的黑皮外套,圆头运动鞋,因劳作而染满灰尘。63岁的孙父径直往屋外的水龙头处洗了手,回大厅坐下,便和这个突然闯入的记者聊起了他的生活。似乎长久以来的媒体关注,让这家人习惯了被陌生人闯入。

用几个时间点串起孙家的生活:零四年买下黄州小吃街上的三层小楼;零六年孙氏酒楼开张;零八年迎娶儿媳妇;零九年喜得孙子。

孙禄松说自己这十年来心情一直不太稳定,直到近两三年,有了孙子来分散精力,心绪平稳了许多。三岁的孙其心长得一脸洋气,是全家的开心果,“像个小太阳,给我们带来力量。”

所有家人中,也只有其心能接近他奶奶,逗她笑。原本信佛的孙母,大儿子去世后,基本与外界隔缘,唯一的社会活动是回陶店的农村老家做庙会。“她怨我,不该让志刚读那么多书,懂那么多大道理,不然也不会死了。”吃斋念佛和带孙子成了她人生意义的全部。

孙父则隐忍着丧子之痛。他不停地找事做,酒楼里的事、很多人前来求助的事、媒体访问的事……“我便没有多的心思来想那件事。”

孙氏酒楼以前是个大排档,夏季的油闷大虾、香辣蟹,冬天的腊鸡腊鸭吊锅是主打菜。孙志国是主厨,负责店内事物,儿媳妇做帮手。从傍晚开始客人陆续进店,一直忙到凌晨两三点。夏天是油焖大虾的主场,孙志国一晚上要拾掇7、8千块的菜。实在忙不过来了,便请了两三个伙计来店里帮忙。

两层做生意,三楼是卧室,孙禄松住在地下室。一楼里外两间房,里面一间隔成两个小间,作厨房用,却依然容纳不下日益做大的生意,便将屋后新接了一层,不同于前厅的木门旧桌水泥地,新房子装上了大玻璃纱窗,粉墙白砖,整洁一新。

“先从后面新屋装起来,以后慢慢把所有房间都装修一新。”

孙志国时不时要提着打包好的饭菜,开着他那小排量汽车去送外卖。成了家里唯一的儿子,责任重在肩。长相酷似毕福剑的他,不仅让人联想,若是大哥还在,会是什么模样。

孙志刚毕业于武汉科技学院(现武汉纺织大学)的艺术与设计专业。一般来说,从这种全国性优势专业毕业的学生,毕业季也是个人作品进入商场售卖的季节。绘画上的天赋,加上满腔闯荡的热血,若不是这场“意外”,孙志刚和整个孙家的未来,也许会有各种不同的版本。

儿媳妇孙小红给记者讲了很多事情,比如婆婆现在还经常哭,或者儿子对于这家人意义非凡。其心是孙家的一份珍宝,却并没有获得额外的溺爱。上幼儿园的他不爱拿笔,眼看着别家同龄小孩又写又画,其心拿着笔却一直心不在焉,孙小红急了,给他一顿揍。

除了孙子和酒楼,孙禄松的心里还有很多事。

这些年教会孙禄松一件事,便是用法律来维权。已过花甲之年的孙父,看新闻,听消息,一直关注着社会法治的动态。孙志刚案后,很多受到不公平对待的人,常常自发地找上门来。

最近的一例,是一个姓陈的老太太。“她的儿子吸毒,被人抓了,肠子打断了,肺打穿了,儿子大喊救命,无人管,直接被送往戒毒所,最后死了。”陈老太带着所有证据,哭着找到孙家,希望孙父能帮她讨回公道。孙禄松联系律师、媒体,陈太却又来求他收手。60万赔偿金和相关部门的压力,让她妥协了。

“对于这种情况,我着急,但是没有办法。”面对这个混乱的世界,孙父表示无奈。

当初由于孙志刚案,收容遣送制度被废除,改为社会救助站。孙父觉得,救助站到现在只是个空壳而已,并没有完善。“前段时间去东方卫视录节目,我这样直说了,电视台也就直接播了。”

孙父最想做的事,是把“孙志刚基金会”建立起来。04年他找过吴革(中国法学会案例研究专业委员会会长、中华全国律师协会宪法与人权专业委员会主任),但启动资金不到位,定位也还不清晰。

“大体定为救助弱势群体,我想替他(志刚)做点好事,心里也宽慰些。”点了根烟,孙禄松吸了一口,“不做事,我很伤心,很寂寞。”

看着店里的生意一天天做大,孙禄松略感心安,对于大儿子,每年的清明节会去他墓前上坟。有一次带着其心,小孩很是不解。

“这是在做什么呀?”

“给你大伯扫墓。他死了。”

“他为什么会死呢?”

“他被人打死了。”

“啊?他为什么会被打死了呢?”

对于一个还没有经历过混乱和悲剧的三岁小孩来说,他怎能理解一个城市管理者可以打死人的时代?

如今,车是新的,房子装修成新的,孩子的笑也是新的,唯有孙志刚那幅陈旧的自画像,会陪着孙家走过下一个十年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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