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废名诗歌的禅学意味

时间:2022-07-05 05:51:11

浅论废名诗歌的禅学意味

摘 要:废名的诗歌创作在20世纪的文坛上并不为人所熟知,本文通过考查废名的两首小诗,结合中国传统文化――禅宗的运用,分析废名诗歌在审美取向上的独特性。

关键词:废名;诗歌;禅宗

中图分类号:I207.25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10)01-0006-01

诗歌的表现主要有表象(表面)、具象(立体)、意象(多维)等”三象”特征。但作为诗歌这种文体,虽有大量浅白的作品充斥诗坛,但关键还是在于”意象”,这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抽象”,因为诗歌毕竟不是“分了行的白话文”。诗歌就是把语言艺术化,让人在欣赏的同时达到一种审美享受并和心灵产生共鸣,且有所收获、慰藉、升华或启迪。为此它的立意、编排、组织、架构、意境、层次无不反应诗歌的构成乃是逻辑、象征、形态构成的空间组合和虚化融合,这无不反映作者在情感、理想、人格追求等方面来一次同构与共生,达到前所未有(或与众不同)的寓意,这种寓意恰恰是多维的。诗歌的孕育以及产生可能有多个“味象”,这种“多个味象”的意绪组合,我们才称之为“诗”。诗就是“典”,就是语义场,读诗就是要感受这种“语义场”所带来的审美效应。诗就是“比其它文学品种更富哲学意义,更强调通过丰富的意象传达强烈的思想、感情,这种思想、感情带给读者对人生、历史,对时代的深刻认识,这种领悟可以说是顿悟。”(郑敏《诗的内在结构》)。

废名,原名冯文炳,在现代中国文坛上以冲淡、淡远为特色的乡土小说为世人所称道,而他的诗歌创作统共只有三十多首,但绝大多说都是表达了废名禅学思想的诗文。他的诗较之20世纪30年代现代派的诗歌更难理解一些,无怪乎人称他为“怪人”。

禅宗是中国佛教最重要的宗派。它以刻苦的参修来彻见个体心性的本源,以灵动的感悟追求澄明高远的境界,并在这一过程中展现禅悟智慧的广大与深邃,具有独特的哲学魅力与深远的思想史意义。“目前学术界对禅诗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文人创作的有禅意的诗歌,或是禅宗与诗歌的关系上,对禅宗诗歌本身涉及较少。”“与纯文学性的诗歌不同,禅宗诗歌的着眼点不在于文字、技巧的华美娴熟,而在其内蕴的丰韵幽邃,在其对个体‘本来面目’的洞彻。”本文选取废名的两首小诗《街头》、《十二月十九夜》,分析他对心性、知性的”洞彻”,表现诗中禅思和诗性结合的意韵和智慧。

行到街头乃有汽车驰过。/乃有邮筒寂寞。/邮筒PO/乃记不起汽车的号码X,/乃有阿拉伯数字寂寞,/汽车寂寞,/大街寂寞,/人类寂寞。

――《街头》

禅宗背景的辐射,赋予了废名的诗一种空灵静寂的美感。禅本是静虚、止观之意。禅宗现代回眸的道义往往即是一个虚幻的不可把握的东西,属于“无”之范畴,它的最高境界乃是“空”,让人追求心无挂碍的灵魂空悟。因此,历代禅宗影响下的禅趣诗,都往往以“用”显“体”,趋向清、静、虚、空的境界。受禅宗影响,废名的诗喜欢选择那些月、灯、花、星、水、镜等空寂的自然意象,作禅理禅趣的有机载体,这样就为自己的精神世界平添上一层空灵静寂之美。如果说《点灯》《星》等诗侧重外在景物空灵静美的话,那么《街头》《理发店》等诗则揭示了人类生存本质的内在精神空寂。

在谈到即兴写就的《街头》时,诗人说“这首诗我记得是在护国寺街上吟成的。一辆汽车来了,声势浩大,令我站住。但它连忙过去了,站在我的对面不动的邮筒,我觉得于我很是亲切了,它身上的PO两个大字母仿佛是两只眼睛,在大街上望着我,令我很有一种寂寞。连忙我又觉得刚才在我面前驰过的汽车寂寞,因为我记不清它的号码了,以后我再遇见还是不认得它了。它到底是什么号码呢?于是我又替那几个阿拉伯数字寂寞,我记不得它是什么数了,白白的遇见我一遭了,于是我很寂寞,乃吟成这首诗。”它是诗人孤寂情思的具体体现。汽车从邮筒前驰过,邮筒无动于衷,上面的“PO”像两只凝思的眼睛,也是寂寞的,被误记号码的汽车更为寂寞,于是大街寂寞,人类寂寞。一切之间都是隔膜的,不相干的,宇宙间的芸芸众生正如涸泽之鱼,沟通艰难,永远赶不走孤独与寂寞。这是对纷扰人生大彻大悟的忧患,是知音难觅、人情冷漠的忧患。生活在熙攘茫茫的世界上,人与人缺少沟通理解,心与心交臂而过互不相干,这是怎样深入骨髓的可怕情怀啊。

废名是太识得人类的寂寞了。应该说,孤寂曾大面积地覆盖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现代诗派的作品,但废名诗中的孤寂却异于流行的趣味,自有风度与内涵。对于现代诗派那些黑夜的寻梦者、荒原上的行路人,孤寂总伴着愁眉苦脸的焦虚;可废名诗中的孤寂却是难得的智慧福地,是走向深刻的必由之路。禅宗的统摄使诗人缺少西方存在主义哲学那种悲观,而善于致虚守静,在孤寂中安心悟道,既得到了精神闲散自由之乐,又因沟通了儒释道而远离了浅薄浮躁,所以废名的孤寂是一种“光荣的寂寞”。

我立在池岸,/望那一朵好花,/亭亭玉立 /出水妙善,──/“我将永不爱海了。”/荷花微笑道:/“善男子,/花将长在你的海里。”

――《海》

无论是诗化哲学还是禅诗本身,其原初的思想动力无不渊源于大乘佛学的无尽宝藏。禅者一再宣称“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事实上,他们只是担心世人一味宥于佛经的文字,迷失了自在的本心。在禅宗乃至整个佛教,都主张我们每一个人,与生俱来就有一种纯真的、澄明的佛性。这个佛性,当我们还在胎藏之中,他就已经具有了,也就是说人人都具有成佛的可能性,人人都具有觉悟性。但是人特别容易受外在事物的蒙蔽,受到邪念的蒙蔽。要参禅要悟道,就是要自己做自己的主人翁,自己做自己命运的主宰。

我认为废名《海》这首诗表现的就是人心受蒙蔽的状态。我站在岸边和水中花对话,我是受外界蒙蔽了的状态,花是澄明的本心。“我”仰慕“好花”,于是发誓“永不爱海了”,可是“荷花微笑”:“花将长在你的海里”。蒙蔽的本心是向善的,但是却找不到达到澄明的正确路向,而本心是不需要找寻的,本来就在你的心中,只是没有时时的体悟,所以迷失了本心。就像慧能大师的偈子说的那样:“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惹尘埃。”我们的心是本净的,本来就是干干净净的,只要我们能够感知到它的明亮之性,就没有什么尘埃不尘埃,也没有必要去拂拭它。这样的清净是超越时空的,是超越于清净不清净的清净。或者认为这是禅宗里的迷失,我们的本心本来是澄明的、不染的、圆满的,由于我们起了分别之心,动了分别之念,运用了分别之智,我们的眼耳鼻舌身追逐于色声香味,触法六尘,于是我们背离了本心,我们开始了精神的流浪。在诗中,废名就看见水中花,于是心向水而发誓“永不爱海”,我认为就是一种本心暂时的迷失状态。本心迷失了就需要开悟,重新找回自己的本心,“荷花微笑”:“花将长在你的海里”。起到顿悟的作用。

禅宗哲学的支配,决定了废名诗歌缺少或化解了同时期诗人诗中那种儒家思想的悲悯情趣与浓重的悲剧色彩;以其精美、淡雅与悠远,在现代诗派病态的诗化中提供了一种风格变化。读者废名的诗,人们仿佛看见“一个扶拐杖的老僧,迎着风,飘着袈裟,循着上山幽径,直向白云深处走去。”

参考文献:

[1]康震.禅思意韵与诗性智慧――评吴言生博士《禅学三书》[J].中国图书评论.2001(12).

[2]废名.谈新诗・《妆台》及其他[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

[3]李健吾.李健吾创作评论选集・画梦录[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

[4]司马长风.中国新文学史.中卷[M].香港:昭明出版社.197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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