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哈莱姆

哈莱姆的问题，不仅仅是小商贩在城市改造过程中被驱逐的问题，更令人担心的是，它作为黑人文化首都的地位遭到了动摇。

这是10月的纽约，作为哈莱姆区商业、文化中心的125街一如既往地充斥着hip-hop、轰鸣的喇叭声、外国口音和街头摊贩的叫卖声。在一片喧嚣中，冒出了一个新的声音，一个身穿黑人传统的“大喜吉”(Dashiki)装的男子站在他位于阿波罗剧院附近的唱片店前，大喊：“救救唱片店!”

他叫史库鲁・山吉(Shikulu Shahge)，他的唱片店是125街现存最老的店铺，已经有超过40年的历史，而他本人也被视为该区的文化和音乐大使。但在今年5月，他被告知租约停止，必须打包走人。和他的店一样，一批黑人开的店铺也面临着关张的命运。为了保住店子，山吉几经努力，甚至还闹上法庭，目前只能争取到将关张时间推迟到明年3月底。“看，这里是黑人的麦加，但现在我们就要被清除出去了。”山吉感叹道。

山吉的态度反映了哈莱姆老住户的忧虑：越来越多的人到这里买房置业，还有越来越多的银行入驻(纽约市议员加尔・布鲁尔亲自点算过，从西54街到西96街，共有60家银行)，抬高了整个区的租金，那些支付不起昂贵房租的黑人家庭和小商铺不得不面对被赶走的危险，哈莱姆这个久负盛名的黑人区就要变色了，变成白人的天下了。有黑人住户呼吁“白人滚出去”，就是这种情绪的极端反映。

哈莱姆位于曼哈顿北区，夹在东西麦迪逊大道与第七大道、南北130街和145街之间。17世纪中叶，这里是荷兰移民的定居地，“哈莱姆(Harlem)”这个名字就是从荷兰语“Haarlem”来的。此后两百多年，这里一直是欧洲移民的家园，很多纽约富裕白人在这里有别墅。20世纪初，经济衰退，哈莱姆房价暴跌，开始接纳到处遭到排挤的黑人。“一战”期间是黑人大量涌入哈莱姆的开始，欧洲移民回国参战，劳工短缺，黑人比较容易找到工作，待遇也比较好，曼哈顿南区的黑人教会买下整个整个的街区，带了教区的居民迁入。到1920年，哈莱姆的黑人比例上升到77％，成为名符其实的黑人区。

怎么描述哈莱姆对于美国黑人文化的意义都不过分。曾经白人并不把黑人当作人类对待，即便在黑奴得到解放后，黑人的地位仍然没有得到太大的改变。是哈莱姆给了美国黑人一个聚居地、一个自由的空间。1920年代，美国各地的黑人作家、艺术家、诗人涌到这里，发起了“黑人文艺复兴运动”。而著名的棉花俱乐部推出的黑人爵士乐歌舞剧，则让白人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充满灵性的种族，在此认知上，他们才可能平等地看待黑人。这就是哈莱姆被视为黑人的麦加的原因所在。

哈莱姆从白到黑，再到现在可能从黑变白，跟房地产业的兴衰密切相关。1970年代，哈莱姆治安问题严重，被视为纽约最暴力的角落，人口大量迁出，达10万之众，纽约市政府因此取得了超过65％的物业的所有权。1990年代，朱利安尼当局开始将市政府拥有的物业转售给私人开发商，在哈莱姆进行投资也得到曼哈顿上城授权区开发公司的支持，由此，哈莱姆的地产市场日渐红火。2001年7月，前总统克林顿把办公室设在哈莱姆区，有市议员期望克林顿的到来能帮助振兴该区的经济，为小型商业带来发展机遇。但现在的事实恰恰相反，房价的日益高涨挤压了小商贩的生存空间。虽说小商铺被驱逐并不是哈莱姆区的特例，但对于哈莱姆来说，黑人的撤离还意味着这里作为黑人文化首都地位的丧失。

“除了哈莱姆的125街，还没有哪个街区称得上是美国黑人文化的代表。”美国历史学家迈克尔・亚当斯表示，哈莱姆文化首都地位的丧失，对黑人政治地位也是一个打击，“如果哈莱姆成为主流白人街区，我们就再也看不到第二个查理・兰戈尔或者比尔・帕金斯了。”这两位都是在哈莱姆出生长大的政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