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饕餮”

在花鸟市场上,看到小笼子里小松鼠,人模人样立在你面前,两只粉红小爪,合捧一撮碎饼干面包屑之类,小小豁嘴,哆哆嗦嗦,一刻不停急急吞食的情景,总是想到那位在家深居简出的儿子,当时中学高三年级的年轻“饕餮”。

儿子高三,在家时间应该与高考相关,但两者之间永远若即若离。儿子是平民家庭出生的天生贵族。家里供品每天一个西瓜,两瓶特仑苏牛奶,这是基本指标。另外,客厅的电视机前,小方桌上,苹果、梨子、香蕉早晚不断,瓜子、鸭胗、果冻之类四季常新。在他自己的“书房”,作业不到半小时,总要人高马大出来晃悠一番,不是坐在电视机前,随意抓一把东西填塞嘴巴,即是一人呆在小房间里,即兴进行作业与电玩交替登场,或是背影默默只作老僧打坐状,似乎遇到作业难题。然而,一声吆喝自房间里传出:“水果,上!”,或“牛奶,上!”可怜老妻,布单围裙,一边咕哝嘟囔:“这小赤佬!”一边如武大郎饭店的老妈子服务员,一溜屁颠屁颠,高举托盘,相关物品自下而“上”到他的房内。

老话说“棒头出孝子,筷头出逆子”。绝对的真理,无奈我们大龄夫妻“老来得子,”自儿子出生始终没有下过重手。儿子5岁以后,家里只有筷子,没有棒头。5岁以前,也是因他吃饭不爽,有过小小体罚。以后,小家伙小小肉团一个,悠悠跟在大人后面,一起下棋、打球,游泳,扑克24点,家里民主得一塌糊涂。开始还好,早期教育初见成效。儿子由小学成绩中上,一路“慢热”,到得初中一年级,居然火山爆发,成绩一下子高达年级前三名,加上从小体育运动,发展全面,体型矫健,居然做到学校年级大队长,两次评获区三好学生。由此开始对儿子全面优惠奖励。早在小学四年级买进电脑,其他要求百依百顺,还美其名曰,从现在开始,要将他当作体重四两的高档大闸蟹对付,舍得用鲜鱼、螺肉等高精饲料喂养。大制作需要大成本,大成本产生大效益。就凭他不无骄傲的一句话,说是将来要报答我们的,就已经足够。其实,现在不是当年,生儿育女何尝要求报答,只要他有出息,父母面子上光彩就行。不想,儿子进了某个市重点高中,不说其中高手如林,照样运动娱乐样样不误,作业功课没有抓紧,以至由班里成绩由前五名而前十名,前十五名,二十名,高三落到中等以下。去年高考前夕,其实大势已去,尽管一度死命反扑,最后还是回到中等水平,再也无法前行。回想起来,如果高中还有高四,后果将更不堪设想。

所谓“越吃越馋,越嬉越懒”。儿子嘴里零食不断,说明他没有完全投入,只是将频频吃食作为艰苦而“无聊”学习的调节。反过来说,越是投入不够,攻关兴味不足,对零食的兴趣和依赖更强。据老妻统计,儿子一日三餐之外,食饮频度至少在10到20次之间。“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无奈高一高二时,儿子学习欠账太多。想起来总是懊恼,当年的“四两蟹”,即指进入复旦、交大等本市顶尖高校,“三两半蟹”应指同济、上外和财大这一层次。去年复旦录取线523分,同济等500上下。儿子高考484分,考上武汉大学,还高出录取线10分。武汉大学是儿子自愿挑选的,说是要以低于同济档次的分数,接受比同济更好的教育,理由是,武汉大学排名全国十名以内,其中只有上海的复旦、交大。

我们不说,儿子啊,你一路走好。头项上的天空,是你自己的天空。脚底下的路,是你自己的路。一切要经过你自己的亲身践行,才会慢慢明白;一切的艰难,你只能自己挺住,在陌生的环境里,东山再起,你才能真正成为“四两蟹”。本科4年,读研读博,由你再杀回上海打拚,或者到海外发展。父母呵护和偏爱,都将成为你永远的过去,成为艰难之中的温馨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