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恶邻 第6期

时间:2022-10-13 02:42:37

当楼房可以买卖,成了一种商品。一座座大楼高厦在四合院的废墟上拔地而起。钢筋水泥成了人与人之间的障壁,深挚的情谊被分割,化整为零消失殆尽。老话说的“远亲不如近邻”早已成为传说,如今邻里之间没什么接触,甚至不认识,见了面相互点个头已算不错。就这样友邻们轻轻地走了,一个个恶邻又悄悄地来。事实证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剪不断,他若不是招你的爱,就很可能引你的恨。

被恶邻包围

我承认,把自家的邻居称为恶邻确实有点言过其实,但仔细想想,他们招人厌恶的地方又不可能几微到可以忽略,而且其还有个共同特点——绵延不绝,挥之不去:

【事例一】高跟鞋与刀子嘴

我家楼上住着几对男女,是合租住户,我单表我卧室上面的那一对。女的高调异常,男的低调得如空气。每天夜里11点以后,女的估计是刚回家,必穿着高跟鞋在家里(我卧室的头顶上)走上几圈。因为我睡得晚,也就忍了。但到了夜里1点左右,他们要睡觉的时候,睡前这女的总要批评教育这男的一通:你怎么那么窝囊,没本事,你看看谁谁的老公一个月开了多少钱,你学学人家,多长点本事行不行?要不又说,你瞧瞧某某人他爹,给自己儿媳妇安排的工作;再瞧瞧你爹,你和你爹一样,你这一辈子算完了,谁跟你谁倒霉。有时还说,我们同事已经买房子了,你是不是个男人?现在连个首付都交不起……

女人的声音尖厉,讥评尖刻,这样碎碎念反反复复,夜夜如此。作为一个男同胞,同是天涯一吊丝,声声入耳,我自己听了都感到压抑,对楼上那哥们儿深表同情。而楼上那位仁兄向来一声不吭。我曾一度怀疑楼上那女的是人格分裂,假想出一个男朋友天天挤兑他。

直到有一天夜里,楼上那位空气哥在沉默中爆发了。在狂风般一阵女人的讥讽后,突然出现了男人暴风骤雨般的吼叫。“我ⅩⅩⅩⅩ……”此处省略数十字的粗口。女人不甘示弱,与男人对骂,声音又尖又锐。我一看表,快夜里两点了,这回竟然睡意全无倒支起耳朵听得仔细。就听他俩越吵越僵,伴着摔东西砸东西的声音,霍地哗啦一声响,窗户被打开,声音像原本隔着口罩说话突然被摘下来,音量骤增,音质也清晰了一档。那女的十分决绝地厉声道:“你跳!你跳啊!是男人你就跳下去。”我一骨碌起身,凭窗屏气,脑海突然浮现许多凶杀、灭门之类的惨景,但上面是合租户,还有两户人家在,应该不至于。可两人吵了快一个小时,也不见有人来劝劝,人情冷暖啊。如那女的所料,最后男的没有跳下去,不过好像从窗户飞走了一样,这之后的许多时日,再也没听到那男人的声音。听邻居说,那男的和女的分了手,分得好!我可算解脱了,本以为自己以后可以安静地入睡,可悲的是,女单身以后回来得更晚,经常12点以后还是跟儿声橐橐。

【事例二】小黑狗与低音炮

前几天一个深夜,我躺下要睡,却听见外面隐隐地有“咣当、咣当”的声音。我对这声音并不陌生,在冬天,那是呼呼的寒风吹动窗外防护栏发出的声音。不过现在没有风,那是怎么回事啊,不会是有贼在爬护栏吧?我小心地向窗外寻找答案,根本没有什么人,却发现楼下窗外的防护栏里有一只小黑狗!

窗户防护栏下面铺着板子,小狗在上面坐立不安,原地打圈圈,护栏也就跟着一起“咣当、咣当”地响。小黑狗哼唧的声音颤入心田,简直是一种哀鸣,它哀求自己的主人让它进去。在静寂的黑夜,五层楼的高度在小狗的眼里也许是一个无尽的深渊,我能感受到它的恐惧和痛苦。护栏这样一直“咣当”了好久,小黑狗“嗯啊嗯啊”地哼唧,也不见它的主人把它抱回去。

听着听着,我就忍不了啦,一股莫名的正义感油然而生。穿好衣服,下楼找那个狠心的邻居,我心里越想越气,怎么有这样的人,自家的狗放窗户外面吓着玩?心里气,敲门的声音也大,“当——当——当——”,从猫眼里看,屋里透着亮光,门敲得更急了。

一会儿听见屋里一个男人的声音道:“谁呀?”

“我,楼上的。”

“什么事?你就在门外说。”

“你把你家的小狗抱进来好吗?它在护栏里咣当、咣当得我睡不着,你没听见你们家狗在窗户外面叫么?”

“那狗不是我们家的,我们家没养狗,你找错人了。”声音冰凉,毫无任何歉意。

听这话能把你气死,怎么有的人能睁着眼说瞎话?他家在我家楼下,这是不可能看错的。

我故意大着嗓子把声音拉长,让街坊四邻听听:“反正那狗现在在你家窗户外面,你自己可以去看看。”说完我就走了,回家后再看楼下窗外,狗已经不在了。

从这以后算和楼下的恶邻打上了交道。楼下就小两口租住,经济条件不错,有点钱就要造造。除了养狗,男的还弄了一套音响设备,低音炮相当有穿透力。两个人时常还深情款款地卡拉ok对唱一把。声音都是往上走的,我于是成了第一排的听众。我有时就想这家人为什么不和我楼上那家人挨着,这样他们就能彼此互虐,非悲催地把我夹在中间遭罪。为此,我又下楼找了他们家好几趟,最后这两口子不唱卡拉ok了(估计新鲜劲过去了),音响的音量也比以前小了,但低音炮还用,那“咚咚咚”的声音仍然很闹心。

【事例三】搬家没完没了,装修不看钟点

说完了楼上楼下,再说说我家隔壁。隔壁住着一位老太太外加他的大儿子,在我家邻居中可谓硕果仅存的北京人。现在城里的房租高,很多北京人申请了经济适用房或者两限房,搬到郊区去住,把城里的房租出去,靠吃房租生活水平一下提高了。这不,老太太的两限房下来了,她也准备吃房租了。可突然出来个小儿子,一搅和,听说老太太为了兼顾周全,最后决定把城里自己住的这套房子直接卖了,给儿子们分钱,她和大儿子去住郊区的两限房。

那位读者说了,这不挺好吗?没什么问题啊。是,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可就在老太太作了这个决定后,他的大儿子天天在自己的屋里——我的隔壁敲敲打打。那面墙原本就不是承重墙,很薄。夜里万籁俱静,他在隔壁敲敲打打感觉就跟隔着窗户纸一样,听得真儿真儿的。你能感觉他态度180°的转变。他现在对那房子一点都不爱惜,反正以后也不是自己家,好像人一下半身不遂了,天天拿不住东西,钳子、改锥、铁丝、螺丝钉……噼里啪啦,每隔一会儿掉地下一样,还有推柜子拉床的声音不绝于耳。晚上叮叮当当不算完,早上一睁眼接着弄,我还听见锯子锯木头的声音,他是在屋里做上木匠活了。更悲剧的是,老太太有个爱好,爱收废品,家里什么东西都当好的,舍不得扔,这么多年,外面有点破烂儿也爱往家里择(zhái)了,最后搬家断断续续搬了足足3个月。

刚送走了这家人清净了几天,那天早上我朦朦胧胧听见呜隆隆电钻钻墙的声音,声音甫响,便响得让人头疼欲裂,睡意全无。我从床上腾地一下起来,带着怒火,一看表竟然才6点半啊!心里火上浇了一把油,鞋也不换就出门了。我正琢磨是哪家这么没素质,早上6点多就开始装修,发现楼道里一家门户虚掩,正是我家隔壁。想来老太太把房子卖出去后,买主开始装修了。我推开门,看到屋里两个工人,一个单膝跪地手拿电钻正在那儿钻呢,一个弓着身子站在旁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两人周围纷飞着电钻与墙体摩擦后飞起的白灰,见了后让人觉得又可怜又可气。怜的是他们这么不要命挣钱,早晚还不是要尘肺;气的是这些人挣钱没个底线,装修不看点,不考虑他人的感受。因为全是灰,我不愿进屋,便在门口大吼一声:“嘿——”因为钻墙的声音实在太大,这一声大吼他俩竟全然未觉,兀自钻不停手。我就在门外深吸一口气,双手拢着嘴又朝门里吼了一嗓。这一下那两位工人才听见,回身向我一个劲儿赔不是。我让他们晚点再装,回家后躺下刚要睡着,又听见他们敲打东西的声音,虽不是很响。但人有个毛病,心里一旦装着某事,就惦记上了,神经会变得敏感。比如再有一个响动,人就会自然而然地想,是不是又是他们家装修的声音?进而有了一连串心理活动,觉也就很难再睡着了。

隔壁家装修不看钟点,有时早上八点不到就开始;有时晚上七八点了还凿上几下,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让人不大舒服。

为何非得“以恶制恶”才能解决问题

我曾思考过是不是自己事儿太多了、太敏感,爱挑刺,怎么没发现其他邻居向恶邻提意见啊?对此,我给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现在的人比较麻木,还有一些租房子的人,身处异乡不愿多惹是非,就忍了。后来我发现还不是这么回事,你即便向这些恶邻提了意见,他们多则一两周,少则三四日有些改观,到后来该怎样还怎样。所以我估计,许多人不提意见是因为意见提了也没多大用。

既然自己提意见没用,我就想着找个有点权威性的组织代我提意见吧。找警察叔叔有点小题大做,恶邻扰民的事都不甚严重。例如,每晚高跟鞋在你头顶上走几圈,你就报了警,等民警同志来了后,人家高跟鞋都脱了,还能说什么?所以我只能去物业和居委会反映,但他们都是漫不经心,一样效果不佳。最后没辙,想来想去也只能靠我自己。

所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这方法说来惭愧,我并不提倡,但效果立竿见影。对每天晚上1点多穿着高跟鞋在楼上走的那位,您不是晚上让我跟您在一个点睡吗?那我早上就让你跟我一个点起!早上7点半我一起来,就把电脑打开,放重金属摇滚,而且是循环播放一首曲子。直到我听见我家厕所楼上有水声流下来,知道楼上被吵起来后为止。

对楼下用低音炮放歌这位,我买了一个跳舞毯,在他不顾他人感受大放音响的当天晚上,我在楼上为他献上精彩的舞蹈,虽然他看不见,但绝对可以听见我“咚咚”的跺地声,不比低音炮的节奏差。还有隔壁整天爱敲敲打打的这位,我是采取拍墙与放音乐结合的方式。我这种法子有个原则,如果今天晚上楼上没有穿着高跟鞋到处走,楼下没有开着低音炮音响,隔壁没有叮当乱敲乱打,我绝不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最后经过一个星期的努力,这些人的毛病渐渐改了,而我也成了半个恶邻,做了许多恶邻做的事情。以恶制恶其实是个恶性循环,它把人都拉到恶这个层面来较量,不是好事。所以我真心希望街坊四邻其乐融融,和谐生活,多为他人着想;也希望居委会、物业能负好该负的责任,让每个人都能舒舒服服地生活。恶邻们统统走开,友邻们全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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