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小心眼

我的美国朋友凯文目前还是个单身。他孤独了一阵儿以后，决定鼓足勇气上网征寻女友。在填写“Profile”（个人小档案)的时候，遇上一个栏目：“女人什么事最让你讨厌？”他填了两条：“随地扔垃圾，见到别的女人穿着漂亮就心里别扭。”我很好奇，为什么不是“自私”、“说谎”、“拜金主义”，却是些鸡毛蒜皮？

凯文说，他过去有个交往了几个月的女友。那女孩儿可爱得像只小鸟，闪亮的大眼睛没有什么遮挡谎言的能力，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她这只小鸟，头上还顶着个硕士帽，所以对任何事都很有品位，穿衣戴帽、室内装饰，更是品味绝佳。凯文的生活，因为有了她这副花翅膀扇啊扇的，一时变得五颜六色，清风爽人，甘之如饴。

可是一次外出旅行，凯文险些没被她唱化了的心，开始蒙上一层阴影。

那天在机场碰头，女友拖着两个大箱子，细细的嫩胳膊好像就要折断一样。凯文心头一揪：“7天在外，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女友：“就是旅游才有机会穿各式漂亮衣服嘛！”到了旅游地，第一件事是和旅行团的诸位同伴相见。旅游团里，有个女士凯蒂，也是妙龄倩女。和她相见之后，女友急急转身离去，神色紧张焦虑。凯文在客厅边聊天边等待，久不见女友回来，纳闷地寻去。敲开了女友的房门以后，凯文差点儿没被眼前光景晃成青光眼。只见两个大箱子张着大口，满床满地衣服一片红蓝黄绿，女友汗出如浆，一脸懊悔：“就是忘了把那件×××带来，穿上它肯定比凯蒂漂亮多了！”以后的每天早上，女友都是早早起身，把昨晚挑了十几遍才定案的衣服放到一边，从头倒出一片红蓝黄绿来。然后是头饰、化妆，穿衣镜前连连打转。晚上出去，更是花样更新，一身闪亮。凯文挽着女友步入大厅、餐馆时，止不住为女友的漂亮骄傲。只是，看到她在更衣室里，面目严肃地紧闭双唇，用力拉拉链的模样，像是要和什么人拼搏似的，以及面对凯蒂的新式衣帽，她眼里流露出的淡漠和不服，凯文内心的不舒服就渐渐地挥之不去了。

凯文这么一不舒服，有些事立即看得特别硌眼。女友好像从来不夸赞身边和她旗鼓相当的女人；男士们若是对她的艳美惊呼，她脸上立刻如万朵蓓蕾开放。要是人们同样对凯蒂们惊呼，她的蓓蕾就立刻打霜啦。要是某个女性熟人又有，女友要么一时记忆衰退，要么长久反应迟钝，很难从她那里听到什么心服口服的话语―――“真诚”这一点，女友倒是具备的，她从来不言不由衷。

听凯文的口气，因为这么“硌眼”，他也用不着动用什么慧剑，情丝便不斩自断了。

我想到，也许因为凯文的前女友不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所以一时没有学会美国人那种见了谁打扮得漂亮些，就不分敌友地大呼小叫的习惯。这样的大呼小叫，天天上班都能听到，不外乎什么“你今天真漂亮！”“这么美丽的衣服和身材真让我嫉妒死啦！”“你看上去好年轻哦！”被称赞的对方多半是快乐如仙，大声回应“山可友”（Thankyou）。听久了，好像双方都不是应付性的客套。这么一想，觉得美国人还是挺可爱的。

但不管怎么说，好像还是小事一桩。我对凯文说：“别小题大做了。不是有人说了吗，男人看女人，用的是欣赏的目光，女人看女人，用的是挑剔的目光?”凯文摇头：“这不是个‘小题’。我甚至觉得，一个好女人，只要用这么一个标准衡量就够了。”过了好一阵儿我才回过味来，他说得真有几分道理。一个女人，见了别人快乐美丽就由衷高兴，怎么可能虚荣势利？一个女人，满眼都是女同胞的长处，怎么可能骄横张扬？不虚荣势利，也就近温柔娴雅；不骄横张扬，也就近善解人意。这么一来，离贤妻良母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