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你性格的“重要他人”

时间:2022-07-03 02:49:46

什么是“重要他人”?这是一个心理学名词,意思是在一个人心理和人格形成的过程中,起过巨大的影响甚至是决定性作用的人物。

“重要他人”可能是我们的父母长辈,或者是兄弟姐妹,也可能是我们的老师,亦或萍水相逢的路人。童年的记忆遵循着非常玄妙神秘的规律,你着意要记住的事情和人物,很可能湮没在岁月的灰烬中,但某些特定的人和事,却挥之不去,影响我们的一生。如果你不把它们寻找出来,并加以重新认识和把握,它就可能像一道符咒,在下意识的海洋中潜伏着,影响潮流和季风的走向。你的某些性格和反应模式,由于“重要他人”的影响,而被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这段话有点拗口,还是讲个故事吧。故事的主人公是我和我的“重要他人”。

她是我的音乐老师,那时很年轻,梳着长长的大辫子,有两个漏斗一样深的酒窝,笑起来十分清丽。当然,生气的时候酒窝隐没,脸绷得像一块苏打饼干,非常严厉。那时我大约11岁,个子长得很高,是大队委员,也算个孩子里的小官,有很强的自尊心和虚荣心了。 学校组织“红五月”歌咏比赛,要到中心小学参赛,校长很重视,希望歌咏队能拿好名次,为校争光。最被看好的是男女小合唱,音乐老师亲任指挥,每天下午集中合唱队的同学们刻苦练习。我很荣幸被选中,每天放学后,在同学们羡慕的眼光中,走到音乐教室,引吭高歌。

有一天练歌的时候,长辫子的音乐老师,突然把指挥棒一丢,一个箭步从台上跳下来,东瞄西看。大家不知所以,齐刷刷闭了嘴。她不耐烦地说,都看着什么?唱!该唱什么唱什么,大声唱!说完,她侧着耳朵,走到队伍里,歪着脖子听我们唱歌。大家一看老师这么重视,唱得就格外起劲。

长辫子老师铁青着脸转了一圈儿,最后走到我面前,做了一个斩钉截铁的手势。她叉着腰,一字一顿地说,毕淑敏,我在指挥台上总听到一个人跑调儿,走下来一个人一个人地听,总算找出来了,原来就是你!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现在,我把你除名了!

我木木地站在那里,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刚才老师在我身旁停留得格外久,我还以为她欣赏我的歌喉,分外起劲,不想却被抓了个“现行”。我灰溜溜地挪出了队伍,羞愧难当地走出教室。

那时的我,基本上还算是个没心没肺的女生,既然被罚下场,就自认倒霉吧。我一个人跑到操场,找了个篮球练起来,给自己宽心道,不要我唱歌就算了,反正我以后也不打算当女高音歌唱家。还不如练练球,出一身臭汗,自己闹个筋骨舒坦呢(嗨!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了中国小老百姓传统的精神胜利法)!这样想着,幼稚而好胜的心也就渐渐平和下来。

3天后,我正在操场上练球,小合唱队的一个女生气喘吁吁跑来说,毕淑敏,原来你在这里!音乐老师到处找你呢!

我奇怪地说,找什么?

那女生说,好像要让你重新回队里练歌呢!

我挺纳闷,不是说我走调厉害不要我了吗?怎么老师又改变主意了?对了,一定是老师思来想去,觉得毕淑敏还可用。从操场到音乐教室那几分钟路程,我内心充满了幸福和憧憬,好像一个被发配的清官又被皇帝从边关召回来委以重任,要高呼“老师圣明”了(正是瞎翻小说,胡乱联想的年纪)。走到音乐教室,我看到的是挂着冰霜的苏打饼干。长辫子老师不耐烦地说,毕淑敏,你小小年纪,怎么就长了这么高的个子?!

我听出话中的谴责之意,不由自主就弓了脖子塌了腰。从此这个姿势贯穿了我整个少年和青年时代,总是略显驼背。

老师的怒气显然还没发泄完,她说,你个子这么高,唱歌的时候得站在队列中间,你跑调走了,我还得让另外一个男生也下去,声部才平衡。人家招谁惹谁了?全叫你连累的,上不了场! 我深深低下了头,本来以为只是自己的事,此刻才知道还把一个无辜者拉下水,实在无地自容。长辫子老师继续数落,小合唱本来就没有几个人,队伍一下子短了半截,这还怎么唱?现找这么高个子的女生,合上大家的节奏,哪那么容易?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法子了……

老师看着我,我也抬起头,重燃希望。我猜到了老师下一步的策略,即便她再不愿意,也会收我归队。我当即下决心要把跑了的调扳回来,做一个合格的小合唱队员!

我眼巴巴地看着长辫子老师,队员们也围了过来,在一起练了很长时间的歌,彼此都有了感情。我这个大嗓门儿走了,那个男生也走了,音色轻弱了不少,大家也都欢迎我们归来。

长辫子老师站起来,脸绷得好似新纳好的鞋底。她说,毕淑敏,你听好,你人可以回到队伍里,但要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干张嘴,绝不可以发出任何声音!说完,她还害怕我领会不到位,伸出颀长的食指,笔直地挡在我的嘴唇间。

我好半天才明白了长辫子老师的禁令,让我做一个只张嘴不出声的木头人。泪水憋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流出来。我没有勇气对长辫子老师说,如果做傀儡,我就退出小合唱队。在无言的委屈中,我默默地站到了队伍中,从此随着器乐的节奏,口形翕动,却不得发出任何声音。长辫子老师还是不放心,只要一听到不和谐音,锥子般的目光第一个就刺到我身上……

小合唱在“红五月”歌咏比赛中拿了很好的名次,只是我从此遗下再不能唱歌的毛病。毕业时,音乐考试是每个学生唱一支歌,但我根本发不出自己的声音。音乐老师已经换人,并不知道这段往事,她很奇怪,说,毕淑敏,我听你讲话,嗓子一点毛病也没有,怎么就不能唱歌呢?如果你坚持不唱歌,你这一门没有分数,你不能毕业。

我含着泪说,我知道。老师,不是我不想唱,是我真的唱不出来。老师看我急成那样,料我不是成心捣乱,只得特地出了一张有关乐理的卷子给我,我全答对了,才算有了这门课的分数。

后来,我报考北京外语学院附中,口试的时候,又有一条考唱歌。我非常决绝地对主考官说,我不会唱歌。那位学究气的老先生很奇怪,问,你连《学习雷锋好榜样》也不会?那时候,全中国的人都会唱这首歌,我要是连这也不会,简直就是。但我依然很肯定地对他说,我不唱。主考官说,我看你胳膊上戴着三道杠,是个学生干部。你怎么能不会唱?当时我心里想,我豁出去不考这所学校了,说什么也不唱。我说,我可以把这首歌词默写出来,如果一定要测验我,就请把纸笔找来。那老人居然真的去找纸笔了……我抱定了被淘汰出局的决心,拖延时间不肯唱歌,和那群严谨的考官们周旋争执,弄得他们束手无策。没想到发榜时,他们还是录取了我。也许是我一通胡搅蛮缠,使考官们觉得这孩子没准以后是个谈判人才吧。入学后,我迫不及待地问同学们,你们都唱歌了吗?大家都说,唱了啊,这有什么难的。我可能是那一年北外附中录取新生中唯一没有唱歌的孩子。

在那以后几十年的岁月中,长辫子老师那竖起的食指,如同一道符咒,锁住了我的咽喉。禁令铺张蔓延,到了凡

是需要用嗓子的时候,我就忐忑不安,逃避退缩。我不单再也没有唱过歌,就连当众发言演讲和出席会议做必要的发言,都会在内心深处引发剧烈的恐慌。我能躲则躲,找出种种理由推脱搪塞。有时在会场上,眼看要轮到自己发言了,我会找借口上洗手间溜出去,招致怎样的后果和眼光,也完全顾不上了。有人以为这是我的倨傲和轻慢,甚至是失礼,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是内心深处不可言喻的恐惧和哀痛在作祟。

直到有一天,我在做“谁是你的重要他人”这个游戏时,写下了一系列对我有重要影响的人物之后,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长辫子音乐老师那有着美丽的酒窝却像铁板一样森严的面颊,一阵战栗滚过心头。于是我知道了,她是我的“重要他人”。虽然我已忘却了她的名字,虽然今天的我以一个成人的智力,已能明白她当时的用意和苦衷,但我无法抹去她在一个少年心中留下的惨痛记忆。烙红的伤痕直到数十年后依然冒着焦糊的青烟。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派认为,即使在那些被精心照料的儿童那里,也会留下心灵的创伤。因为儿童智力发展的规律,当他们幼小的时候,不能够完全明辨所有的事情,以为那都是自己的错。

说到这里,我猜聪明的你,已经明了了这个游戏的做法。

请在一张白纸上,写下“xXX的重要他人”,这个“XXX”当然就是你的名字。

然后,另起一行,依次写下“重要他人”的名字和他们入选的原因,这个游戏就完成了。

步骤只有一、二,它所惊扰的断层却常常引发剧烈的地震。

孩子的成长,首先是从父母的瞳孔中确认自己的存在。他们稚弱,还没有独立认识世界的能力。如同发育时期的钙和鱼肝油会进入骨骼一样,“重要他人”的影子也会进入儿童的心理年轮。“重要他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们的喜怒哀乐和行为方式,会以一种近乎魔法的力量,种植在我们心灵最隐秘的地方,生根发芽。

在我们身上,一定会有“重要他人”的影子。

美国有一位著名的电视主持人,叫做奥普拉・温弗瑞。2003年,她登上了《福布斯》身家超过10亿美元的“富豪排行榜”,成为黑人女性获得巨大成功的代表。

父母没结婚就生下了她,从小住的房子连水管都没有。一天,温弗瑞正躲在屋角读书,母亲从外面走进来,一把夺下她手中的书,破口大骂,你这个没用的书呆子,把你的屁股挪到外面去!你这个!

温弗瑞9岁就被表兄,14岁怀了身孕,孩子出生后就死了。温弗瑞自暴自弃,开始吸毒,然后又暴饮暴食,吃成了一个大胖子,还曾试图自杀。那时,没人对她抱有希望,包括她自己。就在这时,生父对她说:“有些人让事情发生,有些人看着事情发生,有些人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极度空虚的温弗瑞开始挣扎奋起,她要顽强地去做“让事情发生的人”。大学毕业后,她获得了一个电视台主持人的位置,1984年,她开始主持《芝加哥早晨》的节目,在很短的时间里成为全美收视率最高的节目。她开始发动全国范围内的读书节目,她对书的狂热热爱和她的影响力,改变了很多书的命运。只要她在自己的脱口秀节目里对哪本书给予好评,那本书的销量就会节节攀升。

温弗瑞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创办了畅销杂志,还参股网络公司。她乐善好施的名声和她的节目一样响亮。她每年把自己收入的10%用来做慈善捐助。

如果让温弗瑞写下她的“重要他人”,温弗瑞的父亲一定是首当其冲。他不但给予了温弗瑞生命,而且给予了她灵魂。温弗瑞的母亲也算一个,她以精神暴力践踏了幼小的温弗瑞对书籍的热爱,潜藏的愤怒在蛰伏多年之后变成了不竭的动力,使成年以后的温弗瑞,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和书籍有关的创造性劳动之中。那个侮辱侵犯了温弗瑞的表兄,也要算作她的“重要他人”,这直接导致了温弗瑞的巨大痛苦和放任自流,也在很多年后,主导了温弗瑞执掌财富之后,把大量的款项用于慈善事业,特别是援助儿童和黑人少女。

看,“重要他人”就是如此影响生活和命运。

有一位著名的心理学家,叫做艾利斯,他认为,人的非理性信念会直接影响一个人的情绪,使他遭受困扰,导致人的很多痛苦。比如,有的人绝对需要获得周围环境的认可,特别是获得每一位“重要他人”的喜爱和赞许,其实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有人就是笃信这个观念,把它奉作真理,千辛万苦,甚至委屈自己来取悦“重要他人”,以后还会扩展到取悦更多的人,甚至所有的人,以得其赞赏。结果呢,达不到目的不说,还令自己沮丧失望、受挫和被伤害。

传统脑神经学认为,每一种情绪都是经过大脑的分析才做出反应,但近年来,美国的神经科学家却找到了情绪神经传输的栈道。通过精确的研究,科学家们发现,有部分原始的信号,是直接从人的丘脑运动中枢,引起逃避或是冲动的反应,其速度极快,大脑的分析根本来不及介入。大脑里,有一处记忆情绪经验的地方,叫做杏仁核,它将我们过去遇见事情时的情绪、反应记录下来,好像一个忠实的档案保管员。在以后的岁月中,只要一发生类似事件,杏仁核就会越过大脑的理性分析,直接做出反应。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杏仁核这支快速反应部队,既帮助我们在危机的时刻,成功地缩短应对时间,保全我们的利益,也会在某些时候形成固定的模式,贻误我们的大事。

杏仁核里储存的关于情绪应对的档案资料,不是一时一刻积存的。“重要他人”为什么会对我们产生那么重要的影响,我猜想关于“重要他人”的记忆,是杏仁核档案馆里使用最频繁的卷宗。往事如同拍摄过的底片,储存在暗室,一有适当的药液浸泡,它们就清晰地显影,如同刚刚发生一般,历历在目,相应的对策不经大脑筛选已经完成。

魔法可以被解除。那时你还小,你受了伤,那不是你的错。但你的伤口至今还在流血,你却要自己想法包扎。如果它还像下水道的出口一样“嗖嗖”地冒着污浊的气味,还对你的今天、明天继续发挥着强烈的影响,那是因为你仍在听之任之。童年的记忆无法改写,但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却可以循着“重要他人”这条缆绳,重新梳理我们和“重要他人”的关系,重新审视我们的规则和模式。如果它是合理的,就变成金色的风帆,成为理智的一部分。如果它是晦暗的荆棘,就用成年人有力的双手把它粉碎。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有时自己完成力不从心,或是吃力和痛苦,还需要借助专业人士的帮助,比如求助于心理咨询师。

也许有人会说,“重要他人”对我的影响是正面的,正因为心中有了他们的身影和鞭策,我才取得了今天的成绩。这个游戏,并不是要把“重要他人”像拔萝卜一样连根揪出来,然后与之决裂。对我们有正面激励作用的“重要他人”,已经成为我们精神结构的一部分。他们的期望和教诲已化成了我们的血脉,我们永远不会丢弃对他们的信任和仁爱。但我们不是活在“重要他人”的目光中,而是活在自己的努力中。无论那些经验和历史多么宝贵,对于我们来说,已是如烟往事。我们是为了自己而活着,并为自己负起全责。

经过处理的惨痛往事,已丧失实际意义上的控制魔力。长辫子老师那句“你不要发出声音”的指令,对今天的我来说,早已没有辖制之功。

就是在最饱含爱意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也会存有心理的创伤。

寻找我们的“重要他人”,就是抚平这创伤的温暖之手。

当我把这一切想清楚之后,好像有热风从脚底升起,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长久以来禁锢在我咽喉处的冰霜“劈劈啪啪”地裂开了,一个轻松畅快的我,从符咒之下解放了出来。从那一天开始,我可以唱歌了,也可以面对众人讲话而不胆战心惊了。从那一天开始,我宽恕了我的长辫子老师,并把这段经历讲给其他老师听,希望他们面对孩子稚弱的心灵,该是怎样的谨慎小心。童年时被烙印下的负面情感,难以简单地用时间的橡皮轻易地擦去。这就是心理治疗的必要所在。和谐的人格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和深刻的内省有关。

告诉缺水的人哪里有水源,告诉寒冷的人哪里有篝火,告诉生病的人哪里有药草,告诉饥饿的人哪里有野果,这些都是天下最好的礼物。

如果让我选出自己最喜欢的游戏,我很可能要把票投给“谁是你的‘重要他人’”。感谢这个游戏,它在某种程度上修改了我的人生。人的创造和毁灭都是由自己完成的,人永远是自己的主人。即使当他在最虚弱最孤独的时候,他也是自己的主人。当他开始反省自己的状况,开始辛勤地寻找自己生命所依据的法则时,他就渐渐变得平静而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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