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心里没有黑暗

时间:2022-07-01 01:59:51

他们的心里没有黑暗

“看《推拿》了吗?其中的盲人按摩师们真是不容易啊!”这是很多观众在看完《推拿》后发出的感慨。对于这个特殊群体,我们并不陌生,但对于他们的内心世界,其实我们距离很远。就像《推拿》主演濮存昕说的。“演盲人容易,但真正表现盲人的内心太难了。”本报记者特别专访了曾经和盲人有过接触的濮存昕、张国强、曹一楠、苏京平等人,听他们讲述和盲人之间的真实故事。

《推拿》主演

濮存昕:一位盲人女孩让我落泪

濮存昕在剧中饰演的沙复明按照失明等级分,属于全盲。濮存昕坦言,演盲人很有挑战性。“你放弃了眼睛,放弃了表情,放弃了自己最有效的演出手段来塑造角色。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就像《动物世界》,动物没有什么表情,但你还是知道它想做什么。我想,要是我能像动物一样放弃了表情依然能把戏演出来,那就太棒了。”

为了演好这个角色,主创们去北京、上海的盲校、推拿院体验生活,熟悉盲人这个群体,他们遇见了学生、医生、小老板……濮存昕说,在上海盲校碰到的一个小姑娘最让自己动容。“小姑娘是2008年因疾病后天失明的,听爸爸说‘这是濮存昕’,脸上有几秒钟的凝滞,然后一下笑开了,‘濮老师濮老师’!你可以感觉得到,她储存了那么多失明前的美好记忆,可是现在只能依靠回忆。我们一起聊天,可以感觉得到她没有痛苦,都说后天失明是最打击人的,这是个才读高中的孩子,我不知道才4年的时间,她是怎么把心态调整得这样好的。后来上课铃响了,她立刻去找扶手,然后说,‘爸爸快带我去上课。”’濮存昕说,看到这一幕时,自己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因此对濮存昕来说,演出失明的样子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演出盲人的心态和状态。“盲人的心灵跟我们不一样,乌七八糟的东西见得少,他们没有戒心,没有猜忌,很简单很干净。你一看到我,‘哟,大明星’,先入为主,就先和我生分了,但盲人看不到,他就不会这样。”濮存昕称,所揣摩到的关于盲人的这些见解,都要带进表演里,希望给大家看到—个非常积极向上的作品。

张国强:两位盲人带给我启示

张国强在《推拿》中饰演盲人按摩师王泉。谈起为什么会选择演这个角色,张国强说,一是冲着康导来的,二就是从来没演过盲人,“太难了,太有挑战性了,太让人有创作欲望和冲动了!”

为了找好演盲人的感觉,张国强和剧组成员们—起,去盲校、推拿院体验生活。“闭上眼睛5秒钟,叫你在熟悉的空间里走几步路你都受不了。盲人做任何—件平常事都有难以想象的难度。”有场戏需要张国强烧一顿饭,从点火到下锅到起勺,张国强演完后感叹,“盲人做顿饭太不容易了。拍戏的时候,有时会让演员戴上盲瞳体验下真正失明的感觉。盲瞳戴久了,早上起来洗脸的时候视力会有瞬间模糊,那时你心里真是又惊又怕。”

那盲人到底是什么样呢?张国强回忆,自己在上海认识的—位盲人是后天逐渐失明的,“他说慢慢失去视力的感觉生不如死,自杀了三次但是没死成。过去敢一个人过马路,失明之后就不敢了。”但是盲人也有快乐的,张国强在北京看到了把头发剃得像欧洲球星一样的盲人,也看到了热爱上网的盲人,“他们展示给我看,用语音软件就可以刷微博,还一下找到了我的账号。”张国强说,这两位盲人都带给了自己很多启示。

BTV主持人

曹一楠:接触了太多“超凡盲人”

从2007年走进《心目影院》为盲人观众讲解电影开始,北京电视台主持人曹一楠和盲人群体的缘分已经六年有余。现在小曹的盲人朋友很多,参与助盲工作已经成为他忙碌生活的一项内容。和记者谈起盲人朋友时,曹一楠的话语里充满了感情。

常年热心助盲的曹一楠认识很多盲人按摩师,其中有一位30多岁的男士刘颖。有一天,小曹收到台里一位同事的短信:“你的照片出现在一个按摩院的门口!”这话把小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照片被当成了广告。他马上让同事把照片发给自己,结果发现是一场虚惊。原来,那是一张小曹和刘颖的合影。刘颖把照片放得很大,做成“易拉宝”放在了自己盲人按摩院的门口。“我觉得特光荣!”说到和刘颖的相识,曹一楠讲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故事:“刘颖爱好摄影,曾经自己拍过一个小片子,他找到我的电话,然后给我发了短信,邀请我去参加他那部小片子的首映礼。我就真的去了!”

曹一楠还认识一个瘦瘦小小的盲人姑娘丽娜,“她的声音特别好听,朗诵特别有感觉,语言表达甚至比有些主持人都强很多!”多年前,小曹就认识了丽娜,“那会儿她想考大学,但没有学校收她!”丽娜的经历很坎坷,后来经过媒体和很多人的努力,丽娜终于走进了理想的学校进修播音,现在也已经在电台参与主持节目。曹一楠很欣慰:“她终于有了一条适合自己的谋生之路!”

今年7月底,曹一楠受邀主持了中国盲人协会成立印周年庆祝大会。那天让他特别感慨的是一名10岁盲人小男弦的双排键电子琴演奏。小曹知道,双排键电子琴是一个挺需要技巧、高难度的乐器。“它是需要左手右手、左脚右脚都干不同的事的乐器,绝对是需要有超人的天赋才能驾驭得了的!”之前曹一楠在访谈“玖月奇迹”组合时曾经试着弹过,结果很令他沮丧:“弹这个我8个脑子都不够用,顾了左手顾不了右手,顾了手就顾不了脚。”那天小男孩的演奏“一上来就给我镇了,他的纯熟程度超凡,不亚于玖月奇迹!”

小曹说,自己曾接触过“太多超凡的盲人,他们的视觉不行,但是听觉、协调能力、表达能力可能很厉害,我仰视他们!”

让曹一楠惊叹的不止于此。两周前,他刚跟盲人朋友一起演出了一个话剧。作为该剧表演者中唯一的明眼人,他负责在开场时朗诵一段诗歌,作为整个剧的引子。当剧终谢幕时,小曹很动情地对观众们说出了心底的感动:“我觉得我是这个舞台上表现得最差的,不是客套话,因为盲人演员的演出能够特别清晰、特别强烈地传达出生命的不屈的力量!”

常年与盲人接触,曹一楠深有感触:“我觉得这个群体比我们想象的更需要帮助!而一旦我们提供一个助推力,他们会比我们想象的更优秀!”

北京电台主持人

苏京平:《心目影院》带我走进盲人世界

北京电台原著名主持人苏京平因为主持《心目影院》节目而与盲人朋友结缘,通过为盲人讲电影、录制节目、带盲人一起参加活动,苏京平与视障群体有着密切的接触,同时他还有意识地走进他们的生活、工作,了解他们的生存状态、内心世界、独特的感知能力和心理需求,也因此成为视障群体的朋友。

基于对盲人群体的关注,从非洲回来后听说电视台正在播出电视剧《推拿》,苏京平便通过网络“恶补”了落下的该剧剧情。“《推拿》真实、艺术地再现了盲人的生活和事业。濮存昕、张国强表现得好,尤其是张国强,再现能力令人震撼。”苏京平说,让明眼人去演盲人难度很大,特别是他们的内心世界,如果对这个群体不够了解、不够理解,真正深入进去,很难表现出来。

了解盲人的需求才能更好地帮助他们

2006年,北京新闻广播开播了一档专为盲人群体讲电影的节目《心目影院》,苏京平担任主持人,从此他便与视障群体结下了不解之缘。“开始是在广播里每周给盲人朋友讲一部电影,后来鼓楼附近的一座小院也成了周末盲人朋友的‘观’影地,每周都有志愿者来此为他们讲述电影,使我有机会实际接触盲人朋友。还有一个难忘的经历,就是北京奥运会之前我们特别策划制作了《听,北京的声音》,让我对盲人朋友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什么才是最能表现北京的音响?新闻广播请来了一些盲人听众,“从听觉的角度来说,健全人以前忽略了很多细节,对声音我们也缺乏准确的把握和认识。”苏京平说这次交流让他大开眼界,“盲人对声音有着特别的敏感和识别、获取能力,特别是先天盲人。”苏京平感慨地说,认识到盲人的能力、理解他们的想法、了解他们的真正需求,我们健全人才能更好地帮助他们。

一些盲人的能力令人惊叹

多年来,除了讲电影,苏京平还策划、组织并参与了很多盲人活动,为了更进一步了解这个群体,他还有意识地走进他们的生活,观察他们的生活状态。凭着多年来的接触,苏京平向记者介绍他眼中的盲人世界。

“盲人是残中之残,因为眼睛看不见或者几乎看不清,生活很不方便。但他们中一些人的能力令人惊叹。”苏京平说,高端(能力)的盲人是多才多艺的,比如近代的音乐家、演奏家阿炳,现在的盲人歌星杨光等。苏京平还特别介绍了一个叫高鹏飞的盲人朋友,“他是全盲,但他会做饭做菜、会骑车,还能给人照相……”苏京平介绍,他看过高鹏飞做菜,并品尝过他做的木须肉,“择菜、洗菜、热锅、倒油、炒菜、放作料……他都是自己完成的。”其实做饭做菜对很多盲人来说不算什么,当然这其中他们经过很多次练习和失败,“就像电视剧《推拿》里演的,盲人朋友先用水当油,经过多次摸索,他们就能知道每次炒菜该放多少油。像菜是否炒熟了,也是反复摸索,听声音练出来的。”至于照相,苏京平介绍,“高鹏飞说,别人只要说一句‘我在这儿’,他就可以凭借声音判断那人与自己的距离、高矮,然后对焦。他的感知能力,出乎我的意料。”苏京平介绍,说,借助语音软件,盲人可以上网查资料、写文章、发短信,“很多次活动都是盲人朋友发短信通知我的。”盲人女孩董丽娜就凭借刻苦学习考上了传媒大学的播音主持专业,还掌握了播音设备。“盲人还登台演出话剧,最近他们就在外地巡演呢。”苏京平用“异于寻常”、“近乎天才”、“瞠目结舌”来形容盲人的能力和才能。

盲人朋友渴望接触社会

生活中多数盲人不具备一些能力,他们的生活态度是乐观的,他们能够生活自理,不愿把自己封闭在家中,喜欢到外面与社会接触,重视自己的人际关系,还在群体活动中求得与社会的沟通,像经常去“心目影院”听电影以及参加社会活动。

“我们组织盲人登过长城,带他们去北戴河听海,到锡林郭勒草原听风,参观卢浮宫艺术展触摸艺术雕塑。还举行了盲人运动会,有球类、田径等项目。”苏京平还提到曾带盲人体验骑自行车的经历,“是双人的自行车,一个明眼人带着一个盲人。在街头骑车,他们都很兴奋,特别高兴。”

“当然,也有一些生活能力差、心理特别脆弱的盲人。”苏京平说,以前与盲人朋友交流时,明眼人无意中说了些没有伤害意义的话,比如“你别瞎说了”、“瞎折腾什么呀”,让特别敏感的盲人很是反感,“他们会觉得这个字带有歧视、贬低的意思,受到了伤害,就会与你产生距离。”所以意识到这个问题后,苏京平就很注意说话用词。苏京平说,让这些盲人从自卑转为信心是需要一定的过程的,因此我们在帮助他们时要理解他们,有耐心。

读者篇

要强的“嫂子”

最近一部关于描写盲人的戏《按摩》在央视上映后受到各方的关注,记者也不禁想起自己的一位在宁波的亲戚,从辈分上讲应该管她叫“嫂子”。这位可敬的嫂子今年快七十岁了,但是她的眼睛却在三十岁左右时慢慢地看不见了,最后成了一位一点光感都没有的盲人。半路成为盲人是让人最煎熬的一件事儿,可以想象她有多难,又有多坚强。在患眼疾的开始,她的两个孩子一个十岁、一个六岁,孩子小本来就需要照顾,可是她连自己都快照顾不了了,怎么办?她一边积极地治疗眼病,一边把两个孩子教会了自己管自己的本领。比如说做饭这件最平常的事儿,在她这里却成了最大的难题!关、点煤气就不知被烫过多少次。她一边教两个孩子学炒菜、学洗衣,开始时她在孩子旁边一步一步地教孩子怎么做,两个孩子很快就掌握了做饭的能力,自己可以饿不着了。另外她一边自己慢慢地做着全盲的心理和思想准备,她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按自己的需要放在一定的位置,慢慢成了习惯,想拿那样东西时顺手一摸就能摸到。她在培养孩子上一点儿没有因为自己的病耽误孩子的学习,两个孩子从小就特别懂事儿,知道如何努力,知道如何奋斗。现在两个孩子都长大成人,并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一个是留法的博士,在云南有了适合自己的事业;一个朝鲜语专业毕业后在北京开了一家有关汽车设计的公司,生意也是风生水起的。但是,在孩子们都长大成人并有了能力孝敬父母的时候,老伴去世了。老伴去世后她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在宁波生活,过年过节孩子们才回来团聚。为了不给孩子添麻烦让孩子们放心,她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一天到晚高高兴兴的,问她是如何做到的,她简单地表示:“习惯了。”可以想象多年来她克服了多少困难,又经历了多少磨难,如今她却一脸轻松地用一句“习惯了”一带而过。

如今,她一个人住在单位职工宿舍的三层,她一个人买菜、做饭、洗衣、收拾屋子,没有一样事儿干不来,每每有亲戚朋友来访,她更是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而且,每天早上和晚上还要到公园去锻炼身体和一帮老姐妹聊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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