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塔瘦身 第18期

烟草业实行工商分离将打破地方垄断，形成全国统一流通的大市场。最终目的是提高市场集中度，在全国范围内真正做大做强几个晶牌，应战WTO以后环伺中国市场的国际烟草巨头。

曾因创造烟叶生产“第一车间”与产，供、销“三合一”模式而获成功的红塔，似乎被工商分离逼回到原来的老路上，但实力与视野已非昔日吴下阿蒙。面对机遇，成败在前。本刊记者 尹鸿伟特约记者 杨 漾

发自云南玉溪“三合一”打造红塔

“红塔的成功，除了其管理、技术和市场等方面的原因外，更重要的是它的卷烟原料。”玉溪市的沈正书副市长说，“如果没有玉溪这个得天独厚的地方栽种烟叶原料，没有地方政府和烟农的积极参与，我敢说红塔不可能成为今天的模样。”

中国烟草业公认的一句话是：卷烟出效益，烤烟是基础。红塔集团所处的玉溪市，是有名的云烟之乡，这里的自然条件得天独厚，是全球最宜种烟的地区之一，烟叶品质可与美国、巴西、津巴布韦媲美。玉溪烟草公司有关人士指出：十多年来，各种玉溪卷烟的主要原料全部取白玉溪，只把少部分外地原料作为辅料，从而保证了玉溪卷烟的晶牌和质量。

1985年，时任玉溪卷烟厂厂长的褚时健决定将工厂直接与农业挂钩，先投入农业，发展原料生产，再工农结合，提出了“企业的生产要素要从原料生产抓起，推倒工厂的‘围墙’，把企业的第一车间建到田野去”的发展思路。他形象地把玉溪地区的烤烟生产视为玉溪卷烟厂的“第一车间”，把所有的玉溪烟农都当作自己的“编外工人”。这种烟厂自建原料基地的创举，就是后来闻名全国的“第一车间”理论。

同时，按照褚时健的建议，经上级批准，玉溪卷烟厂、玉溪烟草专卖局、玉溪烟草公司于1986年合并，实行“三合一”的烟草管理体制，对“农、工、商”和“产、供、销”实行一体化垄断经营，开全国卷烟行业“三合一”管理体制之先河。以卷烟企业为龙头安排烤烟和卷烟的产供销，打破了传统体制下的条块分割，在当时极大解放了生产力。

“第一车间”10年建勋，云南烤烟行销各地，玉溪卷烟连年在全国保持产量、质量第一的位置。云南省10家烟厂也都先后建起自己的优质烟生产基地。

这一模式也使各烟区烟农走上了脱贫致富之路，产烟县、乡的烤烟生产取得了令人瞩目的经济效益，成了县、乡等各级财政收入的支柱。烟草行业一直占据云南省财政收入70％左右的份额，其中红塔一家就占50％左右。褚时健认为这一切主要是得益于“第一车间”，得益于“三合一”。工商分离，“三合一”解体

然而在2003年初的国家烟草工作会议上，“工商分离”被摆上了工作议程。所谓工商分离，是在中国现行的烟草专卖专营体制下，各省级烟草公司不再身兼二职：既负责本省烟草销售，又负责管理本省卷烟生产企业(烟厂)，而是只管销售，不再对烟厂负责：烟厂将根据市场需求自行决定产品的生产和销售。

2003年6月，云南烟草玉溪市专卖局(公司)从玉溪红塔烟草(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分离出去，标志着红塔集团“三合一’体制的正式解体和工商体制改革已进人实质运作阶段。

刚独立的玉溪市烟草专卖局(公司)党委副书记施文荣对记者介绍：分离后的玉溪市烟草专卖局、玉溪市烟草公司实行一套班子两块牌子合署办公的运作模式，其所属县(区)烟草专卖局(公司)保留法人资格，玉溪红塔集团烟草(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按工业企业独立建制运作。

同时，对烟叶公司进行改制，组建股份制有限责任公司，红塔集团持股60％，玉溪市烟草专卖局(公司)持股40％；对已与主业分离的红塔物业公司进行改制，由玉溪红塔集团控股，玉溪市烟草专卖局(公司)参股，为双方提供后勤服务。

红塔的“瘦身”开始了。由于“三合一”体制源于玉溪，源于红塔，此次体制分设后，玉溪和红塔的变化格外令人关注。 据了解，在分离时，双方签订了这样的合同：玉溪市烟草专卖局(公司)优先为红塔集团提供优质原料，红塔集团也大力支持原料基地建设，确保“两烟”的平稳发展。事实上，玉溪市烟草专卖局(公司)的所有烤烟都必须销售给红塔，不允许外卖，也就是说其对烤烟没有自主经营权，和分离以前的情况一样。

据了解，目前整个玉溪地区每年大约能够种植160万担烤烟，但是红塔集团只能消耗120万担，余下的40万担由红塔自己处理，烟草公司没有机会插手。所以有人指出：“以前‘三合一’的时候，玉溪烟草公司相当于红塔的一个职能部门，但是现在分离后它仍然被红塔控制。控制的目的自然是为了保证红塔的优质原料。”

玉溪市烟草专卖局(公司)局长叶世兴说：“之所以红塔要控制玉溪地区的烤烟，这也是玉溪地方政府的意思，因为烟草是政府最主要的财税来源，同时也要看到，如果没有地方政府的有力支持，也很难保证玉溪地区一直有这么大的烤烟种植面积。要知道现在有些农民种花种菜的收入已经超过种烟，这就需要政府去做工作。”

对于红塔的工商分离，叶局长明确表示“非常有必要”，“对于云南这样产大于销的省份，工商分离将使烟厂和烟草公司得到更多走出去发展的机会”。

红塔集团的总裁姚庆艳说：“这次工商分开，对我们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原来封锁的市场、条块的市场放开了，红塔抓住机遇可以把晶牌做大做强。挑战是国外的烟草晶牌也可以走人国内市场，和我们竞争，兄弟厂家市场分开之后，也将和我们形成竞争。”工商分离能够带来什么?

中国烟草的地方封锁现象根深蒂固，由来已久，有关人士指出：其产生的根本原因在于工商不分和财税征收体制。

由于国家对卷烟的税收征收主要是在生产环节上，即卷烟在哪里生产就在哪里缴税。对此享有最大利益的地方政府自然千方百计保护本地烟厂的生产不受其他烟厂的影响；各地烟草公司以烟厂管理者和卷烟销售者的双重身份，考虑到生产企业的生死存亡问题，必然以推销本地卷烟为首选，甚至强制非本地烟不卖。长期的市场割据使全国大部分卷烟地域性明显，品牌无法做大做强，生产企业有心发展却无力破解。地方封锁已严重影响到国家整体竞争力的提高。

施文荣认为：“一旦工业与商业分离，有着40年历史的”红塔山”，2002年品牌价值460亿元：烟草商业企业只需以市场为导向，市场需要什么就经营什么，而不管它的产地是哪里，不再被生产企业的生存所牵制。这样虽然财税征收体制暂时还无法改变，但仍可部分打破地方保护和地方封锁，为在全国建立统一有序、公平竞争的大市场、大流通格局打下基础，进而为大企业、大晶牌的出现创造条件。”

然而红塔集团一名销售人员认为：“矛盾产生的根源在于各地方政府，目前实行的工商分离不可能消灭地方保护的状况，除非中央政府下决心改变目前的财税征收体制，最直接就是把生产地税变成销售地税，即哪里销售得多哪里的缴税多，而不是哪里生产得多哪里缴税多。这样地方政府在没有太多利益的情况下，就不愿意过多插手地方烟草的事情。”

据了解，卷烟两税特别是消费税与产烟地区的财政收入密切相关。烟税是地方政府突现政绩的一大载体，工商分离改变不了税制，就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地区封锁。

“这样的情况在玉溪这样的地方将会更突出。”有关人土指出，“玉溪政府一直承认，红塔的兴衰决定着玉溪的兴衰。”

据了解，目前玉溪烟草部门领导的任命还是双轨制，即上级烟草部门要任命一名烟草领导，必须取得玉溪市政府的同意和支持，在这样的情况下，玉溪烟草部门的领导自然不敢得罪玉溪市政府。

目前中国烟草税收政策对工业与商业的要求差距巨大，以2003年度云南省为例，全年计划实现的烟草税利目标为370亿元，其中工业为305亿元，商业仅为65亿元。所以，作为拥有烟厂的地方政府来说，保护了本地的烟厂企业利益，自己将获得最大的实惠，作为玉溪来说，保护烟厂最好的方法即是保护其原料提供。

有人指出：对烟草工业企业来说，多年依靠商业企业销售，工作重点完全放在抓计划、抓生产上，脱离商业企业后，可能面临着市场营销人员的缺乏，可能造成市场混乱和资源浪费。

红塔集团的有关人士说：“表面上看对于烟草商业企业来说，能够挣脱生产企业的制约，有更大的空间去发展，但也要看到与生产企业分离后，商业企业不再是生产企业的领导者和管理者，大家都是市场中的独立法人并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

这样的结果是，生产企业非常有可能因自己的利益把持货源，拒绝为烟草商业提供适销对路的产品，使烟草商业因货源短缺而无用武之地，引发出新的矛盾。

简单工商一分了之并不可取，理应寻求一种在新时期商业企业与生产企业既能有各自发展空间又能互惠互利的利益共享模式，最大限度地实现资源的最优化配置。“第一车间”的命运

由于工商分离刚开始，曾经让红塔和云南烟草成功的“第一车间”，目前似乎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2003年8月，一年一度的烤烟收购工作又开始了。在玉溪地区最重要的产烟区通海县，烟农们觉得种植和收购与往年相比都没有什么变化。对于政府的“工商分离”改革，他们要么“不知道”，要么“不想管”。

九街镇的一名烟农说：“我们最关心的是烤烟价格，总觉得太低了，种烟还不如种菜赚钱。”

据玉溪市烟草部门的人介绍，按照国家的“双控”规定，每个烟农种多少烤烟是有严格限制的，并且与烟草公司签有合同，收购价格也是固定的，没有市场自行调节的可能。但对比国际市场价格，中国的烤烟收购价并不低。同时，由于各地方政府的严格监督，农民们不种烤烟也是不行的。

玉溪市烟草部门的有关人士指出：“之所以政府要求烟农种，一是可以收到‘农特税’，二是烤烟都必须卖给本地烟厂，政府更可以从烟厂的卷烟生产上获取巨额税收，所以短期内这样的状况不可能改变。”

“现在实行的工商分离制度不太可能改变什么，尤其红塔这样的集团如果有了什么发展中的麻烦，对玉溪市、对云南省的经济影响太大了，政府不会无动于衷。”红塔集团一名销售人士说，“但是工商分离也是很好的第一步，这意味着烟草行业多年的垄断将被打破，改革的路将越走越宽。”

现在，玉溪市烟草部门最关心的是他们何时能够自主经营烤烟，能够自行决定收购价格，然后把烤烟卖到全国各地，不再是红塔的“一个部门”，但是他们也担心以后国家政策会允许其他地方的烟草公司来玉溪高价收购烤烟，“这样竞争就残酷了”。

“事实上工商分离最终的结果就是让玉溪的烤烟也能进入市场，而以前只有卷烟在市场上竞争。”玉溪市沈正书副市长说，“但是这只是一种理想状态，出于各种经济利益甚至生存考虑，政府不可能不保证红塔的原料，不可能让‘第一车间’消失。”

但是政府的行为能不能让“第一车间”永续运转呢?通海县做了十多年的烤烟种植状元，近几年来出现大量烟农种蔬菜、种花卉，并且已形成相当规模的产业链，通海成为新崛起的“蔬菜大县”。但是其财政收入却从最高年份的6000万降至最低年份的2000万，原因除了中央的“双控”政策外，县里从蔬菜上获取的利税远远低于烤烟。现实情况是种烟政府有利，种菜农民有利。

通海县一名烟农说：“政府规定的烤烟价格太低了，但是烤烟出售有保证，而蔬菜价格忽高忽低。”据该县烟草专卖局的张副局长说：“目前烟农种烟每亩每年有2000元左右收入，而种蔬菜、花卉有4000～6000元左右的收入。原因主要是烤烟是国家限价的，如果以后蔬菜种植这样发展下去，将会威胁到烤烟的种植。”

有关人士认为，如果烤烟完全市场化，将迫使其价格随行就市，这样玉溪可能会引来全国的烟厂竞争收购烤烟，这样的结果会激发更多的人种植烤烟，否则政府的强制政策能够维持多久也是个问题。

玉溪市烟草专卖局局长叶世兴说：“最为可能的情况是烟厂以后会逐步离开对烟草部门的原料依赖，改为发展建设自己的烤烟基地，甚至是种植庄园，例如现在上海的烟厂已经在云南省文山地区建立的自己的烤烟种植基地，目前还有许多烟厂考虑要来玉溪建烤烟基地。以后如何与广大烟农实现技术、市场等方面的对接，将是我们一项重要的工作。” “无论如何，有一点是肯定的，无论是烤烟收购，还是卷烟销售，我们红塔是不怕别人来竞争的。”红塔集团一名有关人士说，“如果有人想跑到玉溪我们的家门口来竞争，以我们的实力不可能怕谁。”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