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站 第87期

时间:2022-06-27 08:49:11

我将要上小学六年级的那个暑假,父亲带上我,从嫩江畔的富拉尔基坐火车到那个小站去。那天天阴,车过嫩江不远,阴沉的天空下,就出现了绿苇和蒲草摇曳其间的连绵不断的水泡,铁路从中穿行,宛如一条长长的项链抛撒其间,在连天的水泊与绿苇的映衬下,这项链串起一个个珍珠似的小站。到了我们要去的那个小镇后,8月的雨早已把小站和小站旁的小镇飞针走线地密缝起来,朦朦胧胧,湿润凉爽,让人从心里感觉到双脚踏在了一块童话似的土地上。抬眼望去,月台上的站牌书写的名字让人颇感意外:喇嘛甸。蓦地,在童话的感觉里,又平添了几分云雾缭绕的神秘感,似有似无的雾气,叫人联想到莫非这里真有庙宇的香火在徐徐飘烟吗?

父亲带我在站台上的石头小屋里歇的脚,他的几个工友就住在那里。大人们都很欢快,热情地打着招呼,用大茶缸子泡茶,抽一种紫红色包装的葡萄牌香烟,聊着一些相关或不相关的事情。茶、烟和亲切质朴的话语,让那个石头小屋充溢着使人舒服的温暖,外面的雨越大,屋里就愈显暖和。隔着不大的窗户,瞅那风裹着雨抽打着纹丝不动的石头屋,让人感觉到在大人们的身旁就有一种结结实实的倚靠。我问大人们,这里真有喇嘛吗?他们哈哈大笑,说哪有啥喇嘛,还不知是啥年代的事儿呢。他们还告诉我,这座石头小屋是老毛子在这儿修铁路时建的厕所,早就填平了,咱们来了没地方住,就成了宿舍了。当时心想,真像人们所说的“老毛子的房子中国的菜”,连个厕所也修得这么好。后来待我稍长,走过几次滨洲铁路沿线,我注意到沿途车站都有这种俄式风格的厕所及候车室,好像是从工厂订做出来安放到这些车站上似的。

那年秋天刚开学,我家就到这个草原小镇上定居来了,在镇里的一座民房里住了不久,又搬到了小站后面仅百米之遥的新“干打垒”房里。几年的时光过去,我们认识了车站给水所里的老于头、站上的梁民警、售票员兼小小候车室服务员的那个像有些俄罗斯血统的姑娘。小站东面马场的人,经常套上他们饲养的种马来接站送站,高身庞大骨架的马魁梧极了,拉的四轱辘车在它的身后像是玩具一样。看它亮亮的身子,梳理整齐的鬃毛和高扬着的头,给人以天马下凡一样的感觉;看它几乎脸盆一样大的蹄子,叫人担心路是不是会被踩塌。更有趣味的是,那巨大的老经常光临,床单似的巨大双翅在天空中盘来旋去,意兴阑珊之时,就落在小站附近的草甸上,或者名士一样临泡而立,把一派潇洒和十足的信心,泼洒水中。多少年后,当我看到美国名片《侏罗纪公园》时,猛然忆起少年时期多次看到的这些自然珍图,就觉得那些包括名作家在内的人们所梦想的天人合一的乐园,其实我早在人生未及冠之时就饱览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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