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忘却的邂逅

时间:2022-06-24 06:34:53

那次去厦门,不知何种原因接我的朋友没来。正当我焦急万分只时,迎面碰见柳溪,她也是来接一位朋友的,却阴错阳差地邂逅了我。

四年前我们是一对形影不分的恋人,后来她去了南方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想不到此时在这他乡异地我们竟又能重逢。

相见的一刹那,我们都默念了那个缘字。回首往昔,柳溪一副浑然不知世间忧愁为何物的样子远离了故乡,记得那时我送她到车站不放心地说:你只是去溜一圈,快点回来哟。她歪着头,狡猾地回答我:别担心,有缘自然会在一起的。

从此我做了一名留守男士,相思惟系一封封风花雪月的信函。柳溪像只飞翔的花蝴蝶,她出去后总是漂浮不定,今天在深圳,过一会儿我又收到她从珠海寄来的信,她的信也像是幅没作完的画,匆匆几笔也不知所云。许多个黄昏,我沿着延伸的铁轨孑孓独行,仿佛这样就离柳溪近了。

柳溪却一去不返。

在这样的城市,这样陌生的车站,我们不期相遇,内心都涌起一份感动和欢喜。

我望着她,原本圆润丰美的身体明显变得消瘦单薄,几年不见两人一时竟相向无言,我们都像丢失了什么,几分矜持几分羞涩。许久,还是她开了口,她告诉我这些年辗转不定的境遇,我听着听着就禁不住拉着她的手: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呢?她没有说话。我想起她最后给我的一封信,她说我们不合适,她言语里用了那么多委婉的词,可那一刻我还是哭了。

我小心地问:现在还是一个人吗?她苦笑一声反问:你呢?我看着她的眼睛:我一直都在等你。

来到她的住处,我才发现她已不再是四年前娇小惹人疼爱的模样,现在的她已经是一家三星级酒店的部门经理,每天面对纷繁琐碎的杂事她都能从容应付,自信中透出女人的强干,在咖啡馆我戏噱她说:你都快成一个男人婆了。想不到闻听此言,她竟然嘤嘤地哭了,我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回去的路上她肩靠着我的肩膀,幽幽地说:其实我真想有一个家,做个乖女人。这一刻,我内心涌动一种哀伤,事实上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就等她这句话,多少个日夜,我为她熬着相思的灯盏久久不能眠,记得几年前接到她那封告别信,我双手颤抖着竟捧不住薄薄的两张信笺,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有个男人那晚为她流了多少泪。

她曾说相爱是缘,现在我信了这话。

我们徜徉在彼此相逢的欢欣里,白天她上班,傍晚她陪伴我到海边去散步,海岸的风景是迷人的,但我更喜欢柳溪面对大海一副童稚模样,仿佛这个时候她才是我梦中熟悉的那个真实的女人,我们有时走进岸边渔民简陋的临时帐篷里,听他们聊打鱼的趣事,喝口他们苦涩难咽的茶水的时刻多么醉人,我暗想好日子也许终于要来了。

我寄宿在她们酒店的员工宿舍里,每到晚上便是我最快乐的时刻,因为这时候我可以在柳溪的单身公寓与她嬉戏,欣赏她边弹吉他边吟唱的迷离钟情。有一次,我无意中发现她蚊帐背后挂着一件迷彩服,便好奇地将它取下,疑惑地问:你怎么会喜欢这种衣服?哪想她迅速强抢过,宝贝似的放进衣橱,我取笑道:什么好衣服,给我都不想要。她顿发脾气:关你什么事?你想要还没有呢。我噎住,不明白何以一件衣服惹来如此大的无名火。

接下来几天,我都见她精神恍惚,表情寂寞,我好端端哄她也不见笑脸,最后她看我伤心欲哭的模样,还是软下来,温顺地凑进我,柔柔地说,她脾气不大好,请我原谅。我紧紧抱住她,不知怎么就涌出了泪水。

她们酒店紧邻大海,深秋时节客人已经渐渐稀少。傍晚,我们去海边走到夜深,柳溪带我来到一座萧瑟败落的庭院,从外面看院子里黑漆漆静悄悄的,主人可能是忙于生意,早把这丢弃。柳溪牵着我的手熟练地绕过紧锁的大铁门,从一处隐蔽的破墙里钻入,她带我推开一扇门,只见里面沙发、床垫一应俱全,俨然主人刚出去一会,我正惊异于此,柳溪招呼我说:坐呀,像不像个家?她告诉我她常到这里来,这是座废弃的养殖加工厂,老板因为生意萧条而不得不丢下了它,以前这里还有个看门的保安,后来也不知去向。

窗外浪涛声一阵紧似一阵,我们情意绵绵地说着话。不一会海风愈将刮大,窗玻璃都被吹得嘎嘎作响,柳溪有些害怕地抱紧我,她那样柔软地依偎在我胸前,我握住她的小手突然就有种冲动,俯身细细亲吻她那性感的芳唇,然后欲退去她的衣裳。这时她战栗了一下,推开我:我不想。她要我好好拥着她,像孩子感觉到温暖的摇篮宁静地睡去。我凝视她美丽的睫毛,不忍她伤心,就这样不停地抚摸她熟睡。可是,我哪能睡着啊,半夜翻身伏倒她胸前,我的嘴角触到她的,禁不住一阵眩晕,随即狂热地压住了她柳溪的哭声让我成了罪人,我不知所措地看她哭红的双眼。很久很久,她低低呢喃说,我应该给你的,可不是这里。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可她没有再往下说。隐约地我感觉到什么,我拭去她的泪痕,徒然觉得这屋子的阴森,放眼望去,好像门外一直游荡着另一个魂灵。

在她这里不觉已呆了半个月,我决定回去。临行前一天,我郑重向她求婚,柳溪抱住我的头,动情的说:你为我守候了这么久,我早该嫁给你了。瞬间我的眼泪奔涌而出,濡湿了她的一片衣襟。

结果我却没回成。那天,我正准备好行李却不见了柳溪的踪影,酒店里的员工说,他们经理一早被一个男人叫走了,我问那个男人是谁,她们都闪烁其词不肯回答。霎时,我明白了几分。到了火车站,我烦躁地在站台上来回踱步,我想无论如何她该出现的。开车的汽笛声拉响了,我绝望地跑出站台,把包存在寄存处,飞也似的杀回酒店。

快到目的地时,我猛然想起了那座海边的庭院。钻入里头,柳溪不在。我仔细地第一次在白天打量这座院子,它自成一格,除了我上次来过的房间,它还有许多类似的空房,只是没有我们住的那间干净整洁,无意中我又翻到了许多令我震惊的东西。原来,这里曾经的保安就是柳溪过去的男友,从影集里的一帧帧照片中,从那本柳溪记录细密的日记里,我无不伤悲地看到了他们在这里时的温馨浪漫。

我被击倒了。虽然早在几年前柳溪给我写告别信时,我就隐约猜到她可能有了另一位男友,但我想因为她的一句诺言我会终身守候,特别是与她再度相逢的这些时日,我以为命运该给我一份回答,而如此的巧遇正是命运馈赠的厚爱。然而……也许一切已经事过境迁。

这一晚我在荒野的海滩上度过。我在昔日情人与情敌欢愉的爱床上度过,我任蚀骨的虫子咬噬我的神经,仿佛这样我才能更清醒。

我在床上留下一封信,我相信柳溪一定会读到。

爱没有错,只是我们错过了爱的季节。当柳溪背着行囊漂泊四方时,就注定我与她的距离。我与她的重逢只是上天给予我们的一个回答方式,我们却错把它作为缘分了。

是啊,直到今天我才看清,我是被自己感动了,而柳溪也是感怀于相互的情,正如她所说,她欠我太多。然而,当爱已成欠与被欠的债的关系,其实质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以此,我感谢上天安排的这次巧遇,它不是缘,是关于我的初恋的回声。

第二天清晨,我匆匆来到火车站,重新检票准备离去。临近开车时分,广播里传来柳溪寻找我的声音,我无言,默默地坐在座位上,泪水却兀自流了下来。

我知道,一扇门已经关上,就不要再去打开了,世界上总有别的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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