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通戏曲文化遗痕

时间:2022-06-19 10:23:21

南通戏曲文化遗痕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肇起的那场文化浩劫刚刚结束,神州大地万木复苏,百废待兴。一天,更俗剧场人头攒动,一票难求――江苏省话剧团团长张辉率团上演话剧《出山》。演出非常成功。结束后,有记者询问扮演的张辉有何感想。张辉沉吟片刻,意味深长地说:南通是话剧之乡,南通观众欣赏水平很高,我们是来赶考的。

作为话剧表演艺术家、中国现代戏剧奠基人田汉的女婿,张辉说这话绝不是客套。江东这座小城,从来就不是戏曲文化的荒滩沙漠,是一片你方唱罢我便登场的戏曲热土。在中国戏剧史上留有一页的“小小剧社”在这里诞生,享有“影帝”之称的赵丹和“小小剧社”的伙伴顾而已、朱今明、钱千里从这里走出去。杨梦石先生主编的《南通与中国电影》这本书比砖头还厚,里面介绍的南通影人可谓洋洋大观,足见南通影视和戏剧人才济济。

低调一点的话,我们还是不要去追溯或考证戏曲的历史,因为你无论怎样漫不经心,都会发现历史上的一些名人大家,跟南通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是在这里土生土长,就是受这里“南风北韵”文化的熏陶而“自学成才”。远了咱就不说,就说说400年前的那段历史,至少有三个人的名字跟南通密不可分:一个叫李渔,一个叫冒襄,一个叫柳敬亭。

三个名字,三种类型。

一种类型以李渔为代表,祖籍不在南通,却在南通成才。李渔从小跟父亲自浙江兰溪迁至如皋石庄做药材生意,他在高沙土地区接受了基础教育和形成基本的世界观、艺术观后,于23岁那年才离开南通。李渔后来成为戏曲巨匠,与屈原、杜甫、坡等并列为中国二十一大文星,被称为中国的乔叟和莫里哀。

一种类型以冒襄为代表,在南通出生、受教育,游学之后归隐故里。冒襄是明末“四公子”之一,清兵入关后,绝意仕途,以遗民逸老自居而归隐如城专心诗文创作、文人雅集和戏曲家班演出。冒氏家班活动频繁,时人评价说其表演对文人加深戏曲寓意的理解,促进戏曲的传播,提高伶人技艺,有着重要的引导作用。

还有一种类型是以柳敬亭为代表,祖籍南通,出生异乡,四海游历,终成大家。柳敬亭祖籍在通州二甲余西场,出生在泰州,本姓曹,从艺后改姓柳,江湖人称“柳麻子”。柳敬亭在戏曲史上谱写了两个中国第一,一是生前生后有近百位作家、词人、诗人为他写传记或文章,称颂他的评话艺术;一是被奉为说书界的祖师爷,是四百年来名气最大的说书家。

及至现当代,南通的戏曲文化氛围愈加浓厚,戏院、戏班、名伶、名票……风起云涌,风生水起。张謇先生不仅爱看戏,更重视戏曲教育,创办伶工学社,先延聘梅兰芳来当社长,未果;继而聘到请欧阳予倩来南通。这一举措,开创了中国戏曲教育之先河。欧阳予倩终身致力于戏剧教育,是近代中国话剧的开拓者和奠基者,借鉴西方戏剧理论,欧阳予倩对传统京剧进行改良,借助伶工学社这平台,实现他京剧改革的夙愿,这一理念,与张謇先生通过戏曲改革和戏曲教育来改良社会的理想相合拍。不久,欧阳先生建议张謇创办学社的实验剧场,张謇先生给剧场定名为“更俗”,取除旧布新,移风易俗之意。剧场落成之际,特邀请梅兰芳与欧阳予倩联袂演出。张謇在更俗剧场建“梅欧阁”,亲自撰联“南派北派会通处,宛陵庐陵今古人” 以记其盛。南通的戏曲运动登上新的高峰。

南通的戏曲文化,有着深厚的滋生土壤,各地的剧社、票房、俱乐部、沙龙,为戏曲文化提供了扎实基础。如东是著名的京剧之乡,这里曾经出现过京剧名人王鸿寿、李斐叔,以及从“草台班子”走出来的众多名角。在全国和江苏省京剧票友大赛上,颜百庆、鲍晓华、郭必安、汪春燕、张亚飞、张秀林、万冬梅等脱颖而出,近四十位京剧爱好者被收录入《中国当代京剧票友大典》。要说到群众文化,通州石港镇是一座绕不过的大山。这个千年古镇,是文化部命名的“中国民间艺术(京剧)之乡”。这里,家家钟爱“西皮”“二黄”腔,人人能哼“四平”“高拨子”调。石港是古盐场,盐商云集,商业繁荣,民间戏曲活动兴矣。起初由庙会开始,每年5月13日关老爷生日、5月18日都天菩萨生日,远近戏班艺人风雨无阻齐集石港都天庙,敬拜梨园始祖老郎神,同时奉上各班看家戏,每到此时,石港万人空巷,聚集庙会,观看演戏。所以说,石港人唱戏演戏,那是帽子没了边――顶好。

此外,如皋白蒲,海门天补,崇川区戏剧沙龙、盆景园俱乐部,都各自拥有大量戏迷。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海门补天戏剧社,本着为戏剧补天的宗旨,在青少年中大力普及民间文化和戏曲艺术,自办《补天剧苑》社刊,邀请名家讲座和示范表演,开展实验演出,声势浩大,影响广泛。现任社长张垣老师还出版了《戏苑女娲乐补天》《我嫁给了越剧》《美善天地》三本专著。28年来,补天剧苑活动不辍,坚守住弘扬民族戏曲文化的阵地。

挂一漏万,晒晒家底,并不是想炫耀什么,只是感受一下张辉自称赴通赶考那当时的心境。

我的新闻良师益友蒋德才生前曾向我回忆他父亲当年承租原资生铁厂厂房兴办银光大戏院的琐事,当时我很诧异:知道更俗剧场,知道赵丹父亲创办新新戏院,就没听说过银光大戏院。我有点脸红,唉,还是孤陋寡闻啊!后来,有机会去纸厂,在恢弘如教堂的车间旁经过,依然没想到,这里早先就是银光大戏院,更没想到,这个砖木结构的戏院历经近百年的沧桑变迁还能保存得如此完好。

银光大戏院就像一位脸上写满沧桑的老人,叙说着曾经在这里演绎的生动和辉煌。经历了百年风雨,记忆也许蒙上了烟尘,裸裎的只是些许残片,但我们仍可以感觉到老人胸膛里燃烧着一颗年轻的心,这颗心,跳跃在修缮后恢复了风采的厚重的墙壁上,跳跃在纤维展模特儿轻盈的猫步上,跳跃在每一个参观者讶异和惊艳的目光里。银光大戏院的“复出”,与伶工学社复建一样,是传承和发扬民族文化的“利好”消息。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到一些题外话。《三角洲》杂志年轻的记者、编辑们策划本期专题,是与上期策划寻找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专题一样,正在做着抢救性工作:抢救民族文化遗存,再现南通历史辉煌。对于这些80后、90后们,我怀着深深的敬意和无比的欣慰。因为,只有年轻人参与进拯救历史文化遗存的工作,我们的事业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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