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创新与传统之间寻找平衡

《芝加哥论坛报》大楼坐落于芝加哥著名的密歇根大道、芝加哥河河边。这座大厦不仅仅是一个地标性建筑,更承载着一段具有160多年历史并且还在延续的关于新闻、关于媒介变迁的传奇。

创新是《芝加哥论坛报》最重要的传统,对媒介融合的实践已有近百年的历史。电台和报纸对同一内容的传播是媒介融合的雏形,早在上世纪20年代,《芝加哥论坛报》就已经开始了这样的尝试。1847年,《芝加哥论坛报》创立,《芝加哥论坛报》下属电台WGN电台于1924年开播,1992年《芝加哥论坛报》网站上线,1993年《芝加哥论坛报》旗下芝加哥首个24小时新闻台CLTV开播,媒介融合程度进一步深入,多媒介平台内容共享。到今天,论坛报公司是一家拥有报纸、广播电视和因特网产业的重要传播集团,现有12家日报、26家电视台和18个新闻信息网站。

《芝加哥论坛报》是发展数字新闻的先驱,美国报业协会( Newspaper Association of America ,NAA)将《芝加哥论坛报》视为融合媒介经营与运作的圣经。《编辑与出版者》杂志多次将《芝加哥论坛报》的网站评选为最佳新闻网站。

我们在这座大楼的四层,著名的《芝加哥论坛报》全媒体新闻编辑部见到了《芝加哥论坛报》的副主席,数字发展总监比尔(Bill Adee)先生。穿过他办公室的大玻璃窗,可以看到整个全媒体新闻编辑室不同媒介的区域和各个小组的记者们忙碌的身影。我们的谈话也从这里开始。

媒介融合与互动新闻

记者:看《芝加哥论坛报》的历史,我们发现,其实这个全媒体编辑部的雏形在上世纪20年代就开始有了,媒介融合是《芝加哥论坛报》的传统吗?

Bill Adee:是的,这是《芝加哥论坛报》的传统,除了报纸之外,从上世纪20年代开始,我们建立了自己的电台、电视台、有线电视网,之后又开始了《芝加哥论坛报》的线上发展。我们很骄傲这是一个时刻创新的公司,处在每一个时代的前沿。

记者:在这么长时间的媒介融合的历史中,论坛报所属的不同的媒介会相互竞争吗?你们是怎么处理不同媒介之间的关系的?

Bill Adee:不,我觉得我们不同的媒体之间是一种合作的关系。我们共享内容,有更多的资源可以使用,尽量避免竞争。另外,我们从一开始就认为不同的媒介实际上也是不同人群的概念,就是说,不同的媒介是对不同人群的对应,对不同人群在不同的生活场景的对应。所以不同的媒介是一种接力与联合的关系。而且所有的媒介都是在《芝加哥论坛报》的品牌之下,我们的根本利益是相同的。

记者:那么这种对应关系在现在的媒介融合的背景下有改变吗?

Bill Adee:应该说这种对应关系更强了。

记者:一个现实的问题是,您觉得我们的网络用户,他们还会购买报纸吗?

Bill Adee:在我们总体的消费者的调查中,大概有15%是既在网上看我们的新闻同时也订阅《芝加哥论坛报》的。我们会试图创造一些理由,让我们的读者再去购买报纸,或者再去接触其他的媒介。我们也试图让喜欢读报纸的人,有充分的理由到线上去获得他们需要的信息,像突发新闻以及一些视频的东西。

记者:您会针对不同的用户群做一些特别的报道吗?

Bill Adee:在报纸的层面没有特别明确的群的概念,把这个人群定义为居住在芝加哥的关注芝加哥事务的居民。在网络中,他们更关注和个人相关的事物,如他用的车是否安全,身边发生什么,所以在网站上我们提供一个可以让他们获得他们感兴趣的信息的搜索框架。

记者:这是一种互动新闻的形式吗?

Bill Adee:是的。我们的互动新闻是基于数据库技术的。这可以从几个方面来理解:技术人员帮助我们的记者处理他们在采访中获得的数据,并建立数据库,并且把这些信息赋予一种可搜索的格式。记者在报道中也会提及,如果你需要这样的信息,请到网上去寻找。

Bill Adee:编辑部的流程是以三个会议为核心。9点钟,我们会开一个全体会,主要是跟进最新的新闻事件进展,布置新的选题。11点是一个针对各个小组的小会。3点半我们会开一个侧重印刷媒介的会,印刷媒介依然是这个编辑部最重要的部分,它的内容是多个媒介的内容基础。

记者:多媒体记者是负责同一个故事在所有媒介上的报道吗?

Bill Adee:这并不现实,通常他们是一个小组,以报纸的记者的故事为基础,电视与广播记者会根据自身媒介的要求,做自己的报道。

记者:你们是否也用互动的方式做新闻的采集?

Bill Adee:我们会利用社交网络和我们自己的博客网,找新闻线索和找到想找的人,并对他们进行采访,这是一种越来越多被采用的采访方式。

记者:互联网很容易让一个地方性媒体变成全球媒体,这是《芝加哥论坛报》的发展战略吗?

Bill Adee:我们不是那么想成为全国媒体,或者是国际媒体。我们的订户和流量大多来自本地,所以全球媒体也不是我们的目标。相应地,我们只报道芝加哥人感兴趣的大事件。

媒介融合背景下的新闻与新闻从业人员

记者:西北大学第一个数字新闻专业毕业生(具有专业计算机背景的新闻专业学生)在你这里工作?

Bill Adee:是的。

记者:他在做一个什么样的职位?

Bill Adee:他们有两个职责,首先他可以帮助我们一般的记者更快更好地处理数据,比如我们最近做的芝加哥地区护理之家的报道,他拿到了所有的他觉得需要的资料,并且开始一个一个地阅读。我们的数字记者就会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告诉我你要找什么?他把这些信息做成数据库,可以用多种关键词进行搜索。我们可以只选定芝加哥某一家护理之家的数据,或者根据我们想做的主题,对各家的信息进行整合。当我们的报道做过之后,我们会把数据库加工到更好操作的形式,然后放到网上,让广大用户使用。另外一个就是,他们对技术熟悉,知道技术可以做到的程度,给我们的互动新闻的操作提供可能性。他们可以根据互动新闻的需要对新闻素材进行采集,加工,整理。

记者:这是你们经常使用的方式吗?

Bill Adee:是的。

记者:您觉得在这样的实践之下,保持新闻的核心价值是更难了,还是更容易了?

Bill Adee:首先我觉得要知道新闻的价值是什么。新闻的核心价值是让新闻在用户那里产生价值,而不是新闻从业人员自我陶醉的东西。比如我父母的事情,我们社区发生的事情,这在以前是做不到的。我们用一些官方的数据,然后吸引我们的用户,制造话题让这些用户去使用这个数据库,比如,我们会发一个信,告诉他你可以在那里找到你关心的内容。这样的信息在用户那里产生了很大的价值,我认为这就是价值。同时《芝加哥论坛报》始终相信新闻是媒介融合的基础,也是一切成功的来源。《芝加哥论坛报》的8大行为准则是:公民权益、消费者的满意、多样性、员工的参与、经济贡献、创新、整合及团队工作。

记者:那么政府是完全开放他们的信息供普通民众使用吗?

Bill Adee:基本上开放,当然也有一些是不能开放的。我们可以很容易地获得以前我们获得不了的信息,也很容易被控制,这是技术的两面性。一般来说政府的信息,是普通人没法用的,我们去加工这些信息,加工成可利用的形式,再提供给我们的读者。

记者:这种互动新闻和数据库的新闻在你们的新闻报道中占的比重有多大?

Bill Adee:现在还是很小的一部分,但是我觉得它会越来越重要。

记者:您认为互动新闻是新闻的未来?

Bill Adee:这还不好说,你知道人们会尝试好多事情,看到底哪一个会起作用,在知道答案之前,要花一些时间和精力。

记者:现在报纸消亡是一个经常被讨论的话题,这让一些新闻从业人员觉得伤感。

Bill Adee:记者的职业是提供新闻,而不是一定是要以某种方式提供新闻。报纸消失不消失不是某个人的情感可以决定的,如果有一天真的有一种载体花很少钱,也很好携带,像IPAD、KINDLE,如果他们足够便宜,又更方便,这是报纸灭亡的原因,并不是一个一厢情愿的事情。

记者:机器会逐渐代替记者的工作吗?

Bill Adee:我们与西北大学合作的STSATSMONKEY项目就是利用软件根据棒球比赛数据自动生成故事,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对记者的替代,而是可以让记者更好地去做他们擅长做的事情,比如到更衣室的采访,对球员的采访等等。

记者:《芝加哥论坛报》是不是年轻的读者也在逐年下降?我们在西北大学Medill新闻学院做调查发现,即使是学新闻专业的学生也基本上不怎么读报纸。

Bill Adee:对,这是一定的。我认为这不是他们的问题,他们就是这样的一代,就像社交网站不会抱怨他们的用户很多都是年轻人一样,我们也不能抱怨报纸没有年轻读者,媒介本身和他们的文化、习惯决定了他们的选择。

融合媒介的运营方式

记者:您认为人们愿意为他在网络上获得的信息付费吗?

Bill Adee:我不认为他们愿意,你会付吗?但是如果有5%的人花钱,就会有钱支持我继续运营下去以吸引更多的人来,支持我们做更多的互动新闻。

记者:您目前最迫切的工作是什么?

Bill Adee:我目前在做的是如何让新媒体部分实现盈利。我们只卖出去了30%的广告,还有70%的版面(网页)没有拍卖出去,我在想的就是如何可以让这70%的内容卖出去。

记者:融合媒介的运营模式是不是也在发生着改变?

Bill Adee:媒介融合一定也是媒介商业运作手段的融合,这是肯定的。

记者:您觉得你们的新媒体运作会在未来实现很大的盈利吗?

Bill Adee:说实话,我不知道,这很难说。我们现在挣钱,但这并不说明我们还能用这种方式在5年后挣钱。

记者:你们收益情况如何?

Bill Adee:整个公司是挣钱的,新媒体这一部分,因为目前投入很大,所以,我们只是开始挣钱。另外,我们也在努力降低支出。

记者:您觉得,作为新媒体的部分,多久会真正地盈利?

Bill Adee:很难说,虽然我们一直在努力,但有可能永远都不盈利。

记者:你们目前收益的主要来源是什么?

Bill Adee:还是广告,当然我们也在做多种形式,但最主要的还是广告。

记者:对移动市场未来的发展您怎么看?

Bill Adee:目前移动的市场还不是很大,当然它是趋势。

记者:移动市场也对应着一个特定的群体?

Bill Adee:针对目标群体做广告是最有效的,但是不可能针对每个群体,是要针对可以带来收益的群体,或者是一个很有前景的群体。

通过与比尔先生的访谈,解开了一个关于《芝加哥论坛报》作为一个百年大报依然保有如此活力的疑问,“让新闻在读者那里产生最大价值,从而获得最大的商业价值”是论坛报始终的追求。论坛报的声望和核心的品牌凝聚力来源于报纸,但它更是一个拥有多媒介渠道的内容运营商。当然比尔先生也谈到“《芝加哥论坛报》始终相信新闻始终是媒介融合的基础,也是一切成功的来源”,这变与不变之间正是《芝加哥论坛报》在这个时代继续领先的根基所在。正如芝加哥论坛报前任数字发展总监、西北大学教授欧文•杨曼(Owen Youngman)所说,创新是《芝加哥论坛报》的重要的文化,但是在其背后,是更为坚固的做新闻的传统,我们在其中保持平衡,在应该推进的时候向前推进。

作者系中国传媒大学电视与新闻学院讲师、美国西北大学访问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