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所以》看池莉“语言的转向”

摘 要:池莉费时三年,求新求变的作品《所以》的“语言转向”主要表现在短句的使用、大量使用感叹号、颠覆括号的作用、叙述视角的改变。这些语言转向带给读者的强烈“”,也标志着池莉语言风格的进一步现代化。

关键词:语言转向 池莉 语言特点

2007年3月,池莉长篇小说《所以》发表以来,关于池莉的新作《所以》探讨的论文十余篇,对于这篇小说探讨最有争议的是池莉语言风格的转变。在这部小说里,池莉一改以往的温和、持重、细腻的写作风格,以一种更为现代化、快节奏、贴近大众的语言来经营她的作品。本文主要探讨这部被称为费时三年、求新求变的作品的“语言转向”。

语言描写就是通过人物的语言来表现人物的精神面貌、思想感情和性格特征的描写方法。“闻其声,知其人”,首先要注意个性化。必须让读者觉得是从这种性格的人口中说出的。“使读者由说话看出人物来”(鲁迅语),所谓看出人物来,就是从人物的语言看出人物的性格来,看出人物的性格、身分、地位、职业、年龄、文化层次等等。其次,人物语言要具有动作性,要比较直观。第三,人物的语言要体现丰富的内涵层次。人物的语言对表现性格如果没有超值的、丰富的信息,这样的人物语言就不能成为较高审美价值的艺术文本。“正如木材旋工或者金属旋工那样, 文学家应该熟悉自己的材料―――语言、文字,要不然他就会无力‘描写’自己的经验,自己的感情、思想,就创造不出情景、性格等等”。

池莉以往小说语言上的突出特点是细腻平实, 用温和的持重的语调剖析生活中严肃深刻的事理。“文学语言的特殊之处,即:它区别与其他语言的东西是,它各种方法使普通语言‘变形’。在文学手段的压力下,普通语言被强化、凝聚、扭曲、缩短、拉长、颠倒。这就是‘陌生化’的语言。”在《所以》中,池莉努力尝试突破、超越语言的规范,追求语言的新奇、畅快,吸取了精神分析、新感觉等现代新写实主义思维的手法,通过使用短句、感叹号、颠覆括号的作用、改变叙事角度,成功的使语言“陌生化”。值得我们重视其对小说语言形式的探索。

一、使用短句

《所以》中大量使用短句,池莉在与读者见面会上说:“《所以》更特别的是,我对自己有个强行要求,一定要用短句,因为我觉得叶紫的性格属于冲动型、神经质型的,有点一根筋,内心会有被压抑的强烈情绪。这种人说话或短或长。但我认可选其短,因为长句子看起来累,跟现在的阅读习惯和生活节奏不匹配。”可见,使用短句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符合文本所塑造人物冲动型、神经质型的性格;二是跟踪读者阅读心理,适应现代人生活节拍。短句与现代人生活的快节奏匹配,可避免长句子使平民层次的阅读较累。同时,排比短句“使文本的语言极具智慧,凌厉而温柔,锐利而蕴藉,从而内涵更加个人,更加辽阔,使读者的阅读也更有弹性和韵律。”如:当叶紫在小县城孝感发奋努力,做出很多成绩满以为能调回省城武汉时,却得知是其上级董馆长被调回省城武汉时,意识到自己的单纯被董馆长利用,她用简洁的短句表达了她的快意而激烈的愤恨 “都躲!社会!这就是社会!何止复杂呢!简直龌龊!”

二、大量使用感叹号

在《所以》中,感叹号代表激情,承载了丰富的内涵,使人物的感情层层递进,揭示出人物内心真实感受,使文字富有激情。叶紫是一个性情中人,她所有的心理活动是非常丰富甚至锐利的,她很有激情,有时候又是盲目的,但是她是锐利的。如:第一次到关淳家,对比两家家长态度,从小缺少母爱、渴望亲情、渴望关爱的叶紫发出感慨“昨日情形就在眼前,两相对比,正如:地狱与天堂。我一再克制:喂喂,你不要联想!你不要对比!你是客人,人家无非是讲究礼节呢!”表现了其单纯易感的性格。

而当关淳毕业分配终于留在武汉市时,认识到自己的幼稚、无知、轻率被爱情所阴谋,自尊倍受伤害的叶紫用讽刺、自我解嘲的语调,连续用层层递进的十四个感叹号表达出心中的激动“关淳留在武汉市了!地质研究所,中央在汉企业,好单位!百分之百!铁板钉钉!系里都填写好了通知书了!果然是结婚证和洗衣机有分量啊! 成功了!太好了!太好了!万岁!共产党万岁!春儿,去,今天早些把嘟嘟从幼儿园接出来。咱们全家上餐馆吃去!大吃大喝!好好庆贺!”与知道自己分配到孝感后的语言就一句话“我活该!”形成强烈对比,表达出人物锐利的分析、强烈的失落、情绪的跌宕。又如:与禹宏宽初次见面强烈的失望与无奈也是通过一系列感叹号表现出来“没有道理可讲的是:男人的个子,是姑娘心中永远的痛!(一米七五帅,一米八五盖,一米六五用脚踹。已经被我淘汰的苕货也都有一米八0啊!嗨!傻子!千万不能露馅!这是不可告人的私人秘密!千万!千万!)!”同时,括号内的游戏口吻也预示了叶紫第二次婚姻以游戏告终。

三、颠覆括号的作用

池莉最大胆的创意和实践,就是启用符号。《所以》中括号的使用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注释,而是受现在语言习惯的启发,以类似于戏曲中的心理旁白来表达叶紫的心理活动。因此,括号是感情冲动,是无法说出口的语言和行动,是记忆的瞬间点燃,是意识的超时空对流。池莉通过括号的注释和补充,满足了自述体的小说比较急促的叙述节奏,同时交待了细节、介绍了背景,把人物内心最真实最隐秘的想法揭示出来,从而引起读者深刻的思考和回味。池莉在谈到《所以》时,也曾说过“我特意用了括号,这是受现在语言习惯的启发,网络语言中有很多符号,发短信也有很多符号,不用很多话,一个符号就能明白高兴还是不高兴。因此,我作品中的括号也不是以前的意义,我颠覆了它。”如:“于是,一切我都知道了(知道的同时脑子已经在考虑问题)。关淳不是我们武大的,是隔壁地大的(地质大学,学校的牌子也还不错),也是应届毕业生,地貌勘探专业,学校篮球队队长兼校游泳队教练(这说明他至少身体健康强壮),一个满汉混血儿(血缘有意思!),家住汉口解放公园路(太好了!本市有住房!)母亲是妇联干部(妇联是做什么的?不过总归是干部!)父亲是品酒师(啊!闻所未闻的职业!极其有趣!)”括号中的文字丰富了小说的内容,拓展了读者的阅读视野,揭示了叶紫现实的婚姻观。

四、叙事视角改变

叙述视角也称叙述聚集,是叙述语言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特定角度。一般有三种类型:第三人称叙述(外视角或全知视角)、第一人称叙述(内视角)和人称变换叙述。内视角叙述作品中,人物叙述自己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带有真实感,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袒露内心深处隐秘的东西,即使他的话语有所夸张或自谦,读者也许把这当作他性格的外现,而不会像对待“全知”视角那样百般挑剔质疑。同时,特别便于揭示主人公自己的深层心理。

池莉一直都是很注重叙事技巧的,有的研究者说:“池莉九十年代的小说故事性更强了,而且在小说的叙事方面,作家一改早期叙事方式的单一化,叙事技巧更加多元化了。”池莉之前的作品多以一种比较客观的第三者叙述口吻来叙写。而《所以》是一种自叙体的小说,使用了第一人称来叙述,用“我”的方式来叙述主人公叶紫,便于袒露内心深处隐秘的东西,即使她的话语有所夸张或自谦,也是符合其神经质的特性。如:开篇作者就以独白方式表达了一个刚强的女性对自己不幸的遭遇表示藐视和不屈服:“请相信,作为女孩,我特别想做一个好女孩。作为女人,我也特别想做一个好女人。”“我坚信,只要我生命不息,所有结果都是过程,我会不屈不挠的。我可以郑重的把手放在前胸,我心脏的部位,我良心所在之处,对天,发誓。”这段语言以动感、坦诚感染读者,总结了叶紫所经受的四十年历程。以第一人称手法来写,更能直抒主人公内心的每一个疑问,如果用第三人称叙述则很难表达。

总之,《所以》标志着池莉写作语言风格的改变。在纯文学为自己的生存处境感到尴尬、窘迫甚至于被消解的境况之时,在高度紧张忙碌的市场经济社会中,人们为实现自己的价值而奔波劳顿、无暇品味唐诗宋词的审美境界、感悟名著的文化底蕴之际,池莉始终不忘记爱她的读者,时刻注意跟踪读者的趣味,有意识拉近读者与作者的距离,以语言转向和“”与“真实”同在的强烈冲击力达到文学阅读的目的,这正是池莉这本小说的巨大魅力所在。

参考文献:

[1]高尔基:《给波列伏依》,《给青年作者》。

[2]伊格尔顿:《二十世纪西方文学理论》,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3]陶春军:《从〈所以〉看池莉小说“女性写作”艺术的嬗变》,《名作欣赏•文学研究》,2008.7。

[4]池 莉:《所以》,人民文学出版社。

[5]潘海鸥:《论池莉九十年代小说叙事的转变》,《牡丹江师范学院学报》(哲社版),2007.1。

黄桂玲:海南大学三亚学院人文与传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