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好的地方开始

时间:2022-06-16 11:26:46

从美好的地方开始

哦,难怪,此刻老先生脸上的神情,正是辛勤的果农回望满园桃李时所浮现出的那种幸福和满足,真美好。

你还记得自己的音乐老师吗?每当我想到这个久违的称谓,记忆的手都会掀开陈旧的风琴盖,弹奏出质朴的曲子,使午后教室里的阳光更加慵懒。

不知道今天的孩子们如何上音乐课,余华在随笔《音乐影响了我的写作》中所忆起的初中音乐课堂,字里行间飘荡出的,是属于我们那个年代人的青春旋律:

学生们进进出出,都不太把音乐课当回事;尽管嗓音圆润,但是也攀不过那些高音,于是音乐老师就将风琴的高音弹奏得非常响,以此蒙混过关;音乐课上唱的歌都是耳熟能详的革命歌曲,“我熟悉了那些旋律里的每一个角落,我甚至都能够看见里面的灰尘和阳光照耀着的情景”……

虽然上着相同的音乐课,但因为缺少才华与激情,我们是终究成为不了作家的:那些歌躺在纸上稀奇古怪的样子,深深吸引着余华,他狂热地爱上了五线简谱,并开始了一生中唯一一次音乐写作:将鲁迅的《狂人日记》抄写在作业簿上,然后将简谱里的各种符号写在上面,创作出几乎是世界上最长的一首歌。

余A版的《狂人日子》不曾被演奏过,所以也无人聆听过。但我聆听过赵季平秉承苍凉豪迈的国乐作曲风格,创作出的《活着》电影原声专辑。尤其难忘《Lifetimes》中的那把唢呐,时而婉转低吟,时而激昂嘹亮,牵着人的魂魄向水下潜,往天上走。文字化成音符就该是这样的情态,赵老师为余华上了一堂生动的“音乐课”。

虽然校园里的音乐课不太受重视,但文艺作品中的音乐老师却颇受欢迎。像《放牛班的春天》里的马修老师,他为孩子们写歌,教他们用自己的歌喉唱出来,那些孩子都是大人眼中的问题儿童,可当他们围聚在马修老师身旁,那虔诚专注的表情,那宛如天籁的歌声,让他们仿佛正在接受音乐的洗礼。

据丰子恺先生回忆:李叔同先生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做音乐教师时,遇到有人在音乐课上看别的书,或是吐痰在地板上,或是很大声地关上教室的门,先生会在课后留下他,用轻而严肃的声音告诉他不要这么做,然后朝他微微一鞠躬,被教育的人均大红着脸离开,可以想见他们终生会对音乐课心存敬畏。

做学生时,我最喜欢上的课就是音乐课,不用动纸笔,舒服地坐在座位上,任由音符和旋律在教室里跃动,只要张开耳朵,就能捕捉到一首动人的歌,只要放开歌喉,就能随它们一起飞翔。对于学业成绩一向不那么出众的我来说,只有在音乐课上,才能放松紧张的自己,才能体味到一丝快乐的滋味。

努力回想音乐老师的样子,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她定是没有李冰冰那么美――冰冰曾做过五常市实验小学音乐老师;也没有雪儿・克劳那么有才华――当过圣路易斯小学音乐老师的雪儿,曾获得了九项格莱美奖。隐约记得围在她的风琴旁做试唱练习的情形:她的鞋子每次用力踩在风琴踏板上再放开,丝袜都会堆出几道波纹,好像复印了一段五线谱在脚面上。

对音乐课的美好回忆随着琴声的停顿戛然而止,“唱得倒是挺用力的”,音乐老师对站在身边的我说:“不过你跑调了”,周围的同学都笑了起来,我羞得满面通红,从那时起直到今天,再也没有在众人面前开口歌唱过。

一直以来,我所渴慕的,是像玛丽亚修女那样的音乐老师,她带领着孩子们在美丽的阿尔卑斯山脉间,一边做着游戏,一边认识“do re mi”:“我们从最初步开始学/从美好的地方开始/当你唱歌时,你先从do re mi开始/刚好是最先开始的音……”

从美好的地方开始,美妙的音乐之声会陪伴人的一生。

那位老先生站在音乐厅后台的入口处,衣着正式,精神矍铄,手中十分珍惜地拿着的,是女高音歌唱家尤泓斐主演的音乐会歌剧《茶花女》的宣传画册。

冬天时,为了拍摄音乐专题片,我们陪尤泓斐回了一趟老家,在呼兰区康金镇上。最普通的北方民居,俭朴到简陋。她指着门上的大锁说:就它几十年没有变过。尤家几代无一人搞文艺,偏偏她从小爱唱爱跳,常偷跑到镇文化站去听那些吹拉弹唱,作教师的父母不希望女儿搞文艺,于是,“我爸就用这把大锁头把我锁在家里”。

一天,尤泓斐的音乐老师来家访,对她的父母说:你们的女儿非常有天分,不学音乐可惜了,老师建议尤泓斐到哈尔滨去师从名师系统地学习声乐。父亲最终动了心。

正因为有了音乐老师的慧眼识珠,尤泓斐才得以成为中国音乐学院歌剧系当年在东北三省录取的唯一一位考生,四年后,又成为歌剧系毕业生中唯一被中央歌剧院录取的学生。如今,她已领衔主演了16部中外经典歌剧,被誉为是中国的“莎拉・布莱曼”。

“他就是尤泓斐当年的音乐老师”,同事告诉我。

哦,难怪,此刻老先生脸上的神情,正是辛勤的果农回望满园桃李时所浮现出的那种幸福和满足,真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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