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照相的老人

一天上午，附近捡破烂的那位老人进了我的照相馆。

他紧张地说：“我要照相。”然后径直走到镜子前，用手仔细地梳理着他的头发，整理他的衣服。良久，他终于弄完了。我让他坐在椅子上准备照相，他努力地挤出笑容，样子很是紧张。我举着相机，正准备按下快门的时候，他突然跳起来，说道：“等一下，我差点儿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说着，他把手伸进衣袋，拿出一副眼镜，小心翼翼地戴起来。

过了一个星期老人又来了。他拿出上次照的相片，说相片不是很理想，他想重新照。我有点不悦地说：“为什么不是很理想？”他尴尬地笑了笑说：“上次我没准备好。”他居然拿出一瓶润肤膏，慢慢地涂在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然后才正襟危坐在那椅子上，戴上眼镜。

照完相后，我终于忍不住问：“你这相片，有什么重要用处吗？”他非常骄傲地说：“很重要！我儿子叫我寄给他的。”他继续幸福地说：“我儿子在北京找了媳妇儿，人家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我儿子和那姑娘准备结婚了，所以他叫我寄我的相片过去，给女孩子一家人瞧瞧。”这时，我有点忍不住了：“你儿子结婚，他不带媳妇儿回来让你瞧瞧吗？或者叫你上北京瞧瞧？”老人连连摆手说：“不行，那可不行！万一人家嫌弃我是捡破烂儿的……”

“可……你能瞒一辈子吗？”我好心地提醒他。老人笑笑说：“其实……其实不用瞒很久的。因为前不久我被查出得了肝癌，是晚期。”

我惊呆了：“那……你把病情告诉你儿子了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他？”老人直愣愣地看着我说：“他晚一天知道，他就多快乐一天，这也许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的事了。只要他过得好，就行了。”

第二天，老人取照片。他看着照片，依然皱着眉头，哀求道：“难道不能再把照片处理得更好看一些吗？”望着老人难过的表情，我尴尬地说道：“只……只能这样了。”老人拿着照片怏怏离去。

望着老人失望的背影，我的眼里满是泪水。我可以把相片处理得更完美，但我还是让皱纹留在老人的脸上，皮肤还是黝黑的。我要让老人的儿子知道，他必须回来看看，他的父亲真的已经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