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国里尽童话

时间:2022-06-14 02:51:24

芙蓉国里尽童话

湖南有着优良的儿童文学创作传统,曾涌现出一大批在全国很有影响的儿童文学作家与评论家,在重要儿童文学评奖中,频频捧杯,因为童话作品众多、影响最为深广而被文学界誉为“童话湘军”。邬朝祝的《石子小粒粒》、谢璞的《屋檐下的大世界》《竹娃》、罗丹的《兔子和乌龟第二次赛跑》、李少白的《三个和尚外传》、肖育轩的《乱世少年》、贺晓彤的《美丽的丑小丫》、庞敏的《淡淡的白梅》、汤素兰的《笨狼的故事》、谢乐军的《魔术老虎》、皮朝晖的《面包狼》等儿童文学作品已深入孩子们心中,甚至受到几代人的喜爱。

进入新世纪,儿童文学湘军呈现强劲势头。目前,从湖南儿童文学作家们的创作实践来看,成绩与问题并存。表现有三:

第一,受湖湘文化的影响很深,扎根现实生活,具有较强的反映与干预现实生活的倾向,注重其社会功能尤是教育功能,而浪漫精神还稍有欠缺,作品的想像空间还比较狭窄,创作手法也比较单一。

屈原、贾谊以来的湖湘文化传统简括之是一种务实求真的文化,要求作家具有较强的社会责任感与使命感,要自觉反映社会现实、解决现实矛盾、总结现实规律、求得现实方法,因而现实主义的风格盛行。作家们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触及儿童生活的某方面,能帮助儿童、规范儿童,不由自主带上了某种语言霸权、无意识的“强迫症”。强烈的忧患意识、厚重的文化解读、深刻的教育启迪,常能在作品中读到;而苦难经历的叙说、带有个人偏见的感悟、根植传统观念的思考,也时而露于笔端。谢璞的儿童小说集《骨狼》《芦芦……》,继续在书写农村生活,带有强烈的个人生活印记;李少白的《开往快乐城堡的故事列车》系列童话集是奉献给孩子的一份快乐大餐,精彩的故事与严肃的教育意义结合得很巧妙;有“湖南寓言界教父”美誉的林植峰也没有放弃自己的追求,他的《山泉、大树和雄鹰》《老鸹当选》《黄鼠狼提意见》等都是颇有新意的作品。难能可贵的是,这批老作家乐于贡献,甘当人梯,像卓列兵以一己之力于2004年办起了双月刊《童话寓言》,迄今已出版15期,不说这份纯民间、纯赔钱的刊物质量有多高,单是这份勇气、这份毅力、这份对于儿童文学的执著与热爱就令人钦佩。

中青年作家是湖南儿童文学的主力军。汤素兰进入新世纪后的短短8年中,就出版有儿童文学作品集36本,在继续发挥语感良好、善于编制故事的文学才情的基础上,她着力创造新的童话形象,如小朵朵系列、马系列、精灵系列。谢乐军对“《西游记》人物”进行重构的童话,坚持了以往的内容丰富、节奏快捷、转换自如、热闹快乐,将动物精灵与科学幻想巧妙结合,反映了当代儿童生活情趣,具有现代的游戏精神。皮朝晖在《面包狼》后记中,把童话比作一只快乐的文学鸟,而他的创作也坚持了“自由、快乐”的宗旨,系列童话《小猪哈哈》和《网迷小鸡咯咯》围绕学习、交友等日常生活,真实地展示出了当代儿童的内心世界和纯真心灵,提出了儿童心理教育问题,很值得关注。邓湘子是位多面手,《“兔子班”的新奇事》和《矮妈妈和高个子女儿》的系列儿童故事,《大尾巴兔》《响鼻龙》等童话,长篇传记文学《司马迁》《禾下乘凉梦――袁隆平传》,以及长篇儿童小说《大枫树飞上天》,是新时期取得的成绩。杨远新的长篇侦探小说《雾过洞庭湖》很好地将公安文学与儿童文学结合起来,值得品赏。值得关注的作家还有:谢长华的幽默童话集《颠倒巫婆的瞌睡片》、长篇动物传奇小说《猎神・虎王》、中短篇少年小说集《偷渡》、科幻小说集《宇宙刑警》展示了他的全面的艺术才华。毛云尔近年展示出了强劲的创作潜力,他的儿童小说《最后一枪》《一匹叫淖尔的枣红马》《豌豆花姑娘》等用平视的眼光,多角度、多方位地展示了农村孩子的丰富内心世界,展示了对真善美的不倦追求、对人性的拷问……需要指出,新世纪“童话湘军”的创作中,童话创作与儿童小说创作占了相当大的比重,造成的社会影响也是比较大的,相对而言,寓言、科幻小说、儿童散文有待于加强。

还需指出,湖南儿童文学作家对湖湘文化的挖掘还只在进行中,对民间传说的挖掘还处于以叙事鞭策现实的表层,没能把握其内在的浪漫情怀。作家对楚巫文化的理解也比较单一,往往陷入对神秘古怪的追踪、对异人异事的追捧,而对其浪漫品质未能继承与发扬。虽然有不少青年作家与新生代作家接受了外域文化,并自觉把对这种文化的理解及表达技艺置入了自己的作品,但缺乏与传统文化的融合,使作品显出了生涩生疏之感。

第二,作家们更自觉地探求儿童文学的儿童本位,文字幽默,题材贴近自然,切合儿童心理,故事曲折,内涵广泛,蕴涵游戏精神,更多地表现童心童趣。

如龚卫国的《一颗不愿长在丛林里的种子》《会走路的陷阱》等童话以儿童的视点进行创作,作品富有儿童精神,热闹快乐,想像奇特。但就具体体裁而言,创作上的得失较为明显――童话重视了儿童心理的挖掘,调动了更多的感观,吸纳了不少中外经典童话的表现方式,但对民族文化尤其是童话的重要源头之一――民间文学的继承与创新重视不够,作品形象比较单一,借动物写人的居多其他的却很少。这方面,老作家倒是做出了表率,像邬朝祝续写了“卡卡系列”童话,把民间文学的写法与现实精神的题材结合在一起,做了很好的尝试。他的《绿野之歌》系列童话与新长篇童话《肉衣娃的故事》关注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和谐,结构体例带有浓厚的民间文学传统。

儿童小说重视“爱”的阐释,体现出温情、理解、尊重、怜爱,但缺失对苦难的重新发现,对生命的诠释也落后于时代。近年来,湖南的儿童小说作家中有四位写出了不少好的作品:王树槐一直痴迷于儿童小说的创作,《划过心空的痕迹》这部成长小说集收入了《手套》《“大书迷”和“小书迷”》《出名行动》《该不该放飞那只青春鸟》等产生较大影响的作品;汤素兰近年来推出了《无敌姊妹花》《张牙舞日记》《开心果甄帅》《超级天才呆头熊》等长篇儿童小说,在表现儿童的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同时,也刻绘了他们的苦恼与真实愿望,一改童话创作的海阔天空,现实感特别强;向民胜的《我和影子保镖》纳入“中国当代童话新锐作家丛书”于2001年出版,他又在2005年出版的《比你只坏一点点――校园牛仔系列》中塑造了一个具有叛逆精神但品质不坏的当下男生阳力苇的形象,直面成长问题,具有相当的社会价值;李治中的《跳蚤与飞摸痒的故事》及“李塔塔”系列,写得生动,读来情趣盎然。科幻文学加强了科学性与幻想性的交融,但对科学的阐述还流于肤浅,不够深刻。倒是牧铃的创作很引人关注,他的《智豺》是一部集科学探索、文学创意和惊险情节于一身的动人佳作,讲述了一群热心于科学探索的少年人和科学工作者们为保护野生动物、改良野生动物基因、创造和谐自然环境而进行的惊心动魄的探寻与搏斗。童诗上更多地表现童趣,更重感性,在理性上有所疏忽,重表现而轻意境的营造,而且写作童诗的青年作家也很少。寓言上重道理阐释而少故事与情节的生动,对社会生活的深层理解还欠缺深入浅出的自由表达。青年作家肖邦祥是近年来出现的较优秀的一位,他很好地把童话的故事基因引进寓言创作,从而使寓言更有趣味性,内容更丰富更耐读,《瓷器王国的一号行动》和《科学寓言故事》较好地展现了其艺术才华。儿童散文方面,自叙体占了绝大多数,冷静旁观的文章较少,重叙事轻议论,情感抒发多,故事情节不明显,像贺晓彤的《上帝的儿子――说给山格的故事》一样的优秀儿童散文还很少见。而儿童戏剧、儿童歌词等体式基本上还无人涉足。

第三,令人欣喜的是近年来在湖南作协的大力扶持,在《小溪流》等杂志的培养下,湖南的儿童文学新生代迅速成长起来,成为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他们的创作,既有对传统的继承与发扬,更有许多新的突破与尝试,叫人期待。流火是近年冒出的幼儿文学创作旗手,她很能描摹幼儿的心理情态与言行举止,想像大胆甚至超然。其中想像最奇特、最为人所称道的是《猎梦人》。在《猎梦人》中,“梦”的涵义得到了最大化的释放,“爱”与“被爱”的主题得到最大化的宣扬,且不着痕迹,作者的聪颖、智慧走向了成熟与大气。而对动植物的热爱,对大自然的敬畏,对生命的尊重,对真善美的追求,则构成了张李童话创作的基调。在她的笔下,罗吉蛙成为带领大家冲破阻碍的唱歌老师,小狐狸是位爱听歌的好木匠,阳光躲进了小尾巴松鼠的窝里……王鸽华童话创作的母题在于对成长的关注和社会化思考。《大灰狼找家》中那只从童话书中出走的大灰狼,在世俗的眼光中被人误解,一次次伤心地离开人群,大灰狼却从这种失败经历中学会了不再冒失而变得小心谨慎,并终于为一对父子接受,找到了家。作者从逆反的视角对世俗偏见表达了批评,而最主要的是,为孩子融入社会所应坚持的态度进行了探索与剖析。谢然子善于从日常生活中撷取材料来对儿童的错误认识与行为进行劝诫,并勉励其树立正确的人生观、社会观和价值观。《笑狐三,苦狐三》《猫儿猫儿有福气》等作品努力刻画儿童对于自然、对于现实、对于人生的最初见识,描绘他们的纯洁情感、洁净心灵甚至高尚品质,尽情歌颂真善美,鞭挞假恶丑,在质朴而奇幻的想像中展现他们的天真无邪、活泼可爱,不仅提供了具体可感、生动丰富的各类个性形象,而且赋予了这些形象可供借鉴与思考的道德情操。周静即将由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推出的长篇童话《牛角洲旅店》是其代表性作品。作品以“快乐成长、自我救赎、爱与被爱”作为基本主题延展开来,成为一部扎根现实土壤、真实反映儿童心灵蜕变的现实主义风格的作品。小叶在艰难的成长中,不仅了解了责任的重要、友情的可贵、宽容的伟大、奉献的高尚,更明白了存在的意义、希望的热烈和幸福的真谛。寻找是一个具有丰富内涵的词语,我更喜欢把小叶的寻找解读为对成长的探索与追求。

第四,作家们创新求异,不断拓宽自己的创作题材与体裁,努力提升自己的创作水平,形成自己的独特风格,体现了对于文学艺术的执著追求,但整体上还未能形成叫得响的品牌,宣传推广上还处于基础阶段。

湖南的儿童文学作家们对于艺术的追求是叫人感动的。他们大多长年处在基层,在干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孜孜不倦地从事着写作,并且勇于创新敢于突破,尤其是在对于自身的内省与反思上做出了很好的表率。他们多是多面手,不拘于一种体裁或题材,多面开花,相互借鉴,推陈出新的力度与速度都是相当高的。单以老作家为例:退休后的罗丹创作颇丰,共出版著作17本,其中寓言集《智者的魔袋》将童话基因、小说手法引进寓言,表现了极大的推陈出新的勇气;李少白2006年出版的儿童散文诗集《看不完的画册》填补了湖南儿童文学创作在体裁上的一项空白;卓列兵从儿童小说转向了科学童话的创作,并迅速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出版有两部科学童话集《不刷牙的鳄鱼》和《螳螂警长办案》。这些作家,勤干实干,善于梳理,肯学习,会吸纳,努力打造着属于自己的个性品牌,如面包狼、魔术老虎、笨狼等。但不能不指出,由于没有形成合力,缺乏整体观照与系统钻研,很多品牌都难于持久、缺乏后续力。

同时要指出,儿童文学理论一直是“童话湘军”的软肋,但近年取得了较大进步。陈蒲清、龙长吟等学者与评论家或致力于古今童话寓言比较与搜集,或对儿童文学创作高屋建瓴地进行概括与评述,为薄弱的湖南儿童文学理论默默积蓄着力量。杨实诚、谢清风、谢乐军等在儿童文学理论批评领域,也都有所建树。

可以说,儿童文学湘军已成为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界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并以咄咄逼人之势进入人们的视线,其勃勃生机、虎虎生威令人有了更高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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