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不容易

时间:2022-06-13 03:53:35

2013年3月,我走出北大复试的考场,天蓝如水,碧瓦红墙。我走在未名湖畔,看着湖中的塔影,心神俱醉。两年的时间,几百个日日夜夜,经历过一次折翼之痛,我终于走进了北大,破茧成蝶,即将开启自己的学术之路。

一年之约

2012年的3月,京城依然春寒料峭。3月17日晚,一场大雪骤降北京城,雪中的燕园对我有着浓浓的诱惑。耳朵里塞着耳机,我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晃荡着。可能是因为下雪的原因,大家都来赏雪景,所以那天燕园里常有流动的人群――即便天气很冷。我看着那些举起相机的人们,看着那些笑脸,羡慕之外,一股醋意从心底油然而生。燕园虽美,但是此刻的我却没有一丝的归属感,是的,因为我是局外人。尤其是在进大门的时候要经过保安,本校的学生是拿学生证,而我要拿身份证,这更增添了我局外人的落寞感。

在那之前的几天,考研成绩出炉。我成绩虽然不低,但是不足以进入北大的复试。已经工作的我一直在反复地考虑:自己能不能接受调剂北京师范大学或者家乡的学校,自己是否可以放弃喜欢的老师,喜欢的方向。我迟迟不能作出决定,于是有了我那一日的北大之行。

一阵寒风吹来,我裹紧了大衣,快步走出了校园。我谢绝了在清华读书的朋友一起吃饭的邀请,我要在明年的此时宴请她,所以,在进京几个小时之后,我毅然离京。

那一刻,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要是明年考不上北大,我就再也不来北京了。”

无声客

在临近考试的几个月,我辞掉工作,去了本科学校所在的小城,在学校旁边租了一间小房子,开始了我的备考日程。虽然已经离开学校有一段时间,但是对这里的资源还是很熟悉,知道学校的情况,可以找到方便自习的地方,图书馆成了自己孤军奋战的“圣地”。

回到这座小城的第一天起,我就换了手机号,仅仅通知了父母,没有通知同学、朋友。小城很小,本科毕业的同学几乎没有留在这里工作的,所以也不必担心哪天会在街上碰到同学。我没有把我的笔记本电脑带过来,因此也就不存在QQ聊天之类的机会。手机也没有开通流量,不可能上网。为避免分心,我是真正把自己与外界隔绝起来了。

“老板,来碗面。”

“老板,多少钱?”

“老板,多找了一块钱。”

这几乎是那段时间我每天所说的话的全部内容,一般不会超过10句。

也许正因如此,回到小城后的一个月,我突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中:情绪低落,浑身无力,更为麻烦的是我不知道这是因何而来,如何找到突破口。这种情绪在一天晚自习我回到住处时达到了极点,我放下东西就再次出去,开始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夜里11点。

初秋的大街上显得异常冷清。我一个人逛荡着,从城东走到城西,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一辆面包车停在了我的旁边,我本能地后退了几步。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中年男子,如同电影里一样,他拿着一个有照片的小本本在我面前一晃,说他是公安。他检查了我的身份证,询问我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街上,“我们注意你有段时间了,总见你夜里一个人在外面走。”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和警察距离这么近,而且还是这么一种情况下。我支支吾吾地解释,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来逛荡。就这样,我们两个人在午夜的大街上进行着艰难的对话。最终,在警察叔叔“循循善诱”下,在我的磕磕巴巴下,他总算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开车把我送回了住处。

“可能是因为你平时缺少交流吧。”在继续巡逻前,他留下这么一句。

我这才意识到,在住处是一个人,在图书馆是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是一个人,我不能给朋友打电话;因为怕爸妈问复习的情况,给他们打电话也很少。我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不能说话成为最困扰我的难题,再不多说话我简直要失去这种本能。

我决定改变。然而所采用的办法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多么的幼稚与笨拙。

“这位同学,你不能把这么多书架上的书都放在桌子上,咱们图书馆规定一张卡一次最多能拿5本书。”图书管理员老师和颜悦色地对我说。

“不能?为什么不能?我需要同时看这些书。”我毫不领情地反问。

“同学,你搬到桌子上的书都有十几本了,你怎么可能同时看这么多书呢,你看哪几本暂时不需要看,我帮你放回去。”管理员老师依然耐心地微笑着和我说。

“不需要,我就是同时看,我需要时不时地查询,这样方便。”我还是不动声色地坚持着。

“同学,这是规定,你要是不放回去,我就要按规定行事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渐渐失去了耐心,脸色有点发青。

我置若罔闻,干脆拿出耳塞听起音乐。

管理员老师转身走了,我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有些失望――才说这么几句话就走了?没有达到我的目的啊!

没错,我之所以没事找事,就是为了能有人跟我说上几句。

正当我觉着因为没有说几句话而感到失望的时候,管理员又回来了――并且后面跟着图书馆的李主任。“小伙子行啊,张老师这么好的脾气都能被你气成这样。”李主任呵呵地笑。

在主任办公室,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来临,李主任倒是告诉我一个信息:本校已经毕业的学生如果因为考研需要用到图书馆,也可以办阅览卡,但是需要一位老师的证明。

为了以后还能在图书馆自习,我决定给本科时候的论文指导老师打电话求助。老师痛快地答应下来,并邀请我晚上去他家吃饭。

我第一次去老师家里。打开门的瞬间,我愣住了――开门的是图书馆的管理员张老师。张老师也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是我,随即笑着对我说:“原来这个得意门生就是你啊,气人的本事倒是不小呢。”真是没有想到,第一次的吵架对象竟是老师的妻子。我羞得满脸通红。

“你为什么那么‘火爆’?”老师问。

“……平时没人跟我说话,憋坏了啊!”我吐出实情。

两位老师大笑,我脸更红了。

之后的日子里,每次换班走之前,张老师都会特意把我叫过去和她交流一下,隔三差五地叫我回家吃饭。自此,我逐渐从“无声客”中走了出来。

峰回路转

备考的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我迎来了考试。

最后一张试卷上,我不会的题目多达50分,尽管我小心翼翼地把会的题目答得尽量圆满,但一个字没写的题目仍占到近30分。

在考完的那个冬天,我回到了之前工作的城市重新找了一份工作,每天骑车穿行小半个城市,路上行人依旧或匆匆,或悠然。我并没有对那个小城市感到疲倦,只是觉得天地之大,不知道我的未来在何方,我不知道如果这次失败,自己将何去何从――我是否还会鼓起勇气考第三次。同事们羡慕我的年轻,羡慕我的单身,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苦闷,我的无助。我只能借助那些先贤的思想来排解我心中的郁结,从柏拉图的思辨中找到一些解脱。

成绩出来的那天,我没有查询,因为我对自己当天的发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但是禁不住正在同一个城市工作的本科同学的再三催促,无奈之下把准考证号、身份证号给他发了过去。那天,当我下班走出大楼的时候抬头望见了他,他走过来和我拥抱,认真地告诉我:“专业课105分,专业排名第五,你应该可以进复试了。”我有些不能相信这个成绩,是的,这一切来得都不容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知道,专业课阅卷老师手下留情了,因为我只答了120多分的题目。

“但是我失败了。”他说。

我似乎可以感受到他泪水滑落的声音。然而,我没有安慰他,因为不知道此刻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拍拍他的背,说:“这一切,都不容易。”

我没有多少备考时间,请假之后急匆匆地踏上了北上的列车,看着列车从黑夜驶向光明,我能感觉到我的学术梦想就要开始了,我能够专心地读书了。在复试的最后,老师用英语问到我最喜欢的名言,我以这个回答结束了我的复试:“Three passions, simple but overwhelmingly strong, have governed my life: the longing for love, the search for knowledge, and unbearable pity for the suffering of mankind. These passions, like great winds, have blown me hither and thither, in a wayward course, over a great ocean of anguish, reaching the very verge of despair.”(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追求,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是支配我一生的单纯而强烈的三种感情。这些感情如阵阵飓风,吹拂在我动荡不定的生涯中,有时甚至吹过深沉痛苦的海洋,直抵绝望的边缘。)

之后的几天,在北大旁边的畅春园美食街,去年邀请我吃饭的清华朋友问我:“要是你考不上北大,真的再也不来北京了吗?”

现在这个假设不是已经不存在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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