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琴的思想转变

时间:2022-06-10 09:17:05

吴琴的思想转变

这是经过四个月工作的锻炼后,吴琴同志在我们小组思想总结会上的发言。从这篇自述里,可以看出一个知识份子从讨厌农民转变到热爱农民的感情变化的过程。

学校宣布要同学们下乡做,别人高兴的嘴都并不拢,我自己心里却感到很大的别扭。首先我和地方干部就合不来。我觉得他们土里土气的没见过大世面,又不讲卫生。过去我在政治班学习,就和两个从农村来的“土包子”处不好。其次,我听说下乡要做农民的“毛驴子”,心眼里也极不痛快。一连三四个月,天天要和那些又脏又笨的农民在一起,说话、吃饭、开会,总离不开他们。哎呀,这岂不是掉在垃圾箱里了吗?想不去,又怕别人说我“落后”,一赌气——“去就去!”

在第一次群众大会上,我把准备好的“告农民书”和土地法大纲向农民讲了一个慷慨淋漓。该死,讲完了,谁也不鼓掌,有的竟呼噜呼噜的睡着了。区干部老冯很简单的谈了一下农民怎样受地主压迫,一个个都振起精神来听。我真气的不行。到贫农家里去,明明他家里穷得揭不问锅,还说“没苦”,天生一副贱骨头!我一走到街

上,他们原都在有说有笑的蹲着晒太阳,看见我走到跟前,就唰的一下子都站起来啥也不谈了。真是活见鬼!

晚上,我们工作组同志开会,别人都有材料,只是我一个人闷着没话说。同志们给我提了意见:说我没放下知识份子的臭架子,生活作风还有些高高在上的味道,因之不能和聚众打成一片。我开始承认工农干部的作风是踏实,特别是在工作经验和接近群众方面,确实比我强。我决心向他们学习,可是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想道:“我非得追过他们不行。”

我搬到贫农李大娘家去住,和她睡在一个炕上。每天早起,我给她担水,打扫院子。慢慢的她把我当成自个闺女一样看了。一天半夜,大娘突然大叫起来,把我从梦里吓醒,心里卜通卜通的直跳,“妮子,我看见我大小子了,他浑身是血……”她的声音是那么凄惨可怕,从她的如泣如诉的叙述里,我知道李大娘的大儿子和侄子,都被本村大地主赵唐带来的伪军在夜间抓走,杀了扔在村西头的井里。有个孤儿李蓝群一次向我哭诉着说:十年前腊月初三,地主赵唐用刀砍了村里七个人。里边就有他爹。今年五月初二,赵唐又领一连蒋匪军,抓走了十一个贫农。用火烫,用绳子吊,用带刺的木板毒打。他的娘和他媳妇都被打死。从一些农民的诉苦里,我体验到地主的罪恶,同时,对于受剥削受压迫的农民,也开始有了感情。

我能够随便在墙根下,地头边坐下来,和那些正在晒太阳抓虱子的贫农们挤在一起谈天,我不再觉得他们“笨”和“脏”。正相反,我认识了他们的心灵比什么都洁白。我的小屋里,渐渐挤满了人,老大娘、年青妇女、小孩子,还有老大爷和年青的农民,他们常把心眼里的话告诉我。李大娘盼望着能分上几亩水地,分上一个红漆柜子,以后还打算娶一房儿媳妇。十七岁的女孩子李金花对我说,她爹把她许给了地主赵大凤的儿子,她不愿意,一定要解除婚约。

有一天,我到五里外一个村子去开会,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一个人走黑道,有点阻寒,走出村子不远,后面就有一阵脚步声追上来,吓得我一身冷汗,“谁?”“吴同志,等一等!”原来是村子里的纠察队,一看天黑了,就自动的赶来接我,太阳一落就来了,直等到我散会。还有一次,老冯同志到县里开会去了,我一个人在村里受了风寒,发烧很历害,迷迷糊糊的说胡话,这可把老乡急坏了,几个老大娘黑夜白日的守着我,给我熬姜汤,煮挂面……。看我啥也不吃,李大娘急的成天啼哭 。腊月二十六晚上,雪下的有半尺多厚,贫农委员杨小保(五十多几)和李北瓜雨人,胃着大风雪,连夜赶了十几里地去给我请医生。在路上,他们几次跌到雪坑里。这些事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

我们走的那天,开刚亮,他们就都来了。一个个都抢着替我背背包,他们把我围得紧紧的,十几双手一齐伸了过来,你一把花生,她一把红枣,制服口袋、背包、棉帽子……凡是能盛东西的物品,都给塞满了。当时农民们那种热情,使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我含着泪向他们告别。路上我默默地自己发誓,今后一定要克服自己的缺点,提高政治觉悟,与工农群众结合,做工农群众的一个好勤务员。

一九四九年三月五日于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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