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本色出演人生的各种角色

2007年初始，逢山西省医师协会成立大会隆重召开之际，本刊十分荣幸的采访到前来山西出席成立大会的中国医师协会会长、原卫生部副部长殷大奎先生，这是我们杂志社的荣耀，也是本刊读者的福音。因为殷大奎先生的另一个头衔是“中国健康教育首席专家”，与洪昭光、胡大一等一起，正在为国人修筑一道真正意义上的健康长城。殷大奎先生最新出版的一本书《健康在你手中》，正在成为国人的健康宝典。

一个国家的卫生公平是社会公平的重要内容

人人健康：殷会长您好，您是中国媒体眼中的新闻人物，是中国医生眼中敢讲真话的卫生官员，是中国百姓心目中最信赖的医学大家。也就是说，您是在用本色出演人生舞台上的各种角色。尤其是您在刚刚过去的2006年中国第二届健康产业高峰论坛上的演讲《建立公平高效的卫生医疗服务体系》，更是获得一片掌声。

殷大奎：我们国家是一个发展中国家，构建和谐社会，医疗非常重要，每个人都有获取健康的权利，如何保证老百姓获得最基本的医疗服务，重点在公平和效率两个方面，公平一定要优先。一个国家的卫生公平是社会公平的重要内容之一，公则天下平，和谐社会一定离不开卫生的公平。

1998年全国卫生调查显示，我国87.4%的农民完全是自费医疗，37%的患病农民应就诊而未就诊，65%的患病农民应住院而未住院。我国卫生总费用占GDP5.6%，只覆盖20%人口的卫生服务，而我们850万公务员就占了里面的绝大部分卫生资源，这都说明卫生公平出了问题。

人人健康：对您的那次演讲，我们记忆犹新。中国的医疗卫生体制改革始终是一个敏感的话题，您认为要实现公平原则，有什么好的办法呢？

殷大奎：第一是我们的政府要始终坚持实行一定福利的社会公益事业，这个不能动摇。第二，政府应承担向弱势群体提供基本医疗保障，而不应该推到市场。第三在卫生改革方面，政府应该主导，应该坚持，不能退让。还有就是医疗卫生应该纳入整个社会发展这个大框架里去。

还有就是要大力发展社区卫生服务，加快农村新型合作医疗制度。

政府应该制订统一的区域卫生规划，确定保留公立医院机构的数量和规模，负责公共卫生和基本医疗，其余的公立医院可以引入市场机制，吸收社会资金，进行改制。

医生和患者应该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人人健康：您曾经说过，中国医生的子女不愿意做医生，其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

殷大奎：中国医师协会曾经作过两次调查，结果显示，医生的子女愿意做医生的比例只有17％。因为医务人员的待遇低，风险大，劳动强度大，现在不少医生都改行卖药或卖医疗器械去了。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医患关系的敌对情绪。

人人健康：那您认为怎样才能使医生的声誉恢复到非典时期“最可爱的人”的光荣称号？

殷大奎：导致现在医患关系紧张的原因有很多。第一，政府对公立医院投入不足，但患者认为公立医院就应该满足患者的需求；第二，以前患者享受公费医疗，什么药都可以开，而现在要自己掏钱，所以心理上发生了变化；第三，患者的期望值很高，生了病就一定要马上治疗，而且必须治好；第四，由于投入不足，医务人员的待遇相对较低，因而出现少数医务人员拿回扣、红包，乱开大处方等现象的发生；第五，一些患者一定要去大医院看病，大医院的专家一天要看几十名甚至上百名病人，患者花那么多钱挂了号，排了很长时间队，结果专家几分钟就看完了，患者自然不满意。

其实只要换位思考一下，医生怎么可能天天想着损害病人呢？如果那样就不是“医生”，是“医死”了。医患关系紧张受损的是患者，医生和患者应该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同舟共济，同心协力，共同面对疾病，两者不应该是敌人。目前医院、医务人员成为众矢之的，出现了政府不满意、社会不满意、医院自身不满意的现象，不少医务人员非常压抑，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如果一些高难度、高风险的手术，医生不愿做、不敢做了，最后受损害的还是患者。要解决这个问题，需从多方面着手，广大职业医师应义不容辞主动改善医患关系。

人人健康：有人说，您是一位替医生说话的卫生官员？当社会上把“看病难、看病贵”的责任归结到医院和医务人员时，您怎么看待？

殷大奎：这是种很奇怪的现象，一段时期内在社会上流传，在老百姓的思想中产生了一定影响，我觉得是一种悲哀。“看病难、看病贵”的原因很多，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一段时期内政府投入严重不足，再加上长期以来中国医疗机构在计划经济体制下的运行机制，当然也不可否认我们的医务人员在老百姓“看病难、看病贵”的过程中，也有一份责任。

新中国成立的半个多世纪来，中国人均期望寿命大幅度提高，婴幼儿病死率和孕产妇死亡率大幅度下降，人民的健康水准得到很大提高。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在国家投入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从基层到大城市的医疗机构都有很大发展，这与广大医务人员的辛勤劳动密不可分。我相信中国的职业医师绝大多数是敬业和优秀的，我相信这种现象不会存在太久。

中国医生要学医学大家，做人文医师

人人健康：医师协会的成立对医生群体来讲，有哪些现实意义？

殷大奎：医师协会是行业协会，医师之家，维护医生的合法权益，是最大限度地保护病人利益的基础和前提，尊重大夫就是尊重生命。

同时，作为一名医生，不仅要掌握专业知识，而且对法学、社会学、人文学都要重视。业务上要真正达到职业医师的水准，医疗作风上要向医学界的老前辈学习，抵制市场经济上负性的影响，只有这样才能维护医师的合法权益。医师学会的主要任务就是要进一步呼唤中国医务人员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对医学事业的执着追求，提倡高尚的医德医风和对患者的至诚至爱，把救死扶伤、人道主义的精神发扬光大。

人人健康：如何处理医生自律和维权这两方面的关系。

殷大奎：医师协会的主要宗旨就是维权和自律，维权的基础是自律。协会有义务发挥作用，协助政府部门做好医师行业的自律工作。近来医疗领域的个别违法事件被媒体连续曝光，不免使公众对医师队伍的职业道德水准产生一些疑虑。但也必须看到，我们的210万执业医师队伍的主流是好的，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一生为人民的健康和社会的发展兢兢业业努力工作，没有他们，中国的人均寿命不可能从35岁延长到71岁，劳动力不可能保护得如此好，在国家投入很少的条件下，人民的健康水平不可能保持目前的高水平。

我作为中国医师协会的会长，希望广大医师要不断提高职业素质，学法守法，树立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和奉献精神。同时也希望全社会能够全面客观地评价医师队伍，协助医师协会监督医师队伍，正确处理和改善医患关系，形成“医师依法行医，患者依法就医，社会依法尊医”的良好局面。

人人健康：您对前不久关于医生带着钢盔行医的事件有何看法？

殷大奎：我要呼吁我们的医生学会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医师和药师从事的是高强度脑力劳动和高风险的职业，只有充分尊重和保护他们的创造性劳动，调动他们的积极性，才能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和潜力，才能有效地促进医学水平的提高，更好地为病人服务。中国医师协会在全国职业医师中曾经做过一个大规模的调查，其中有70%的医生希望了解法学方面的知识，医师协会在帮助医生维权方面要起到作用。

人人健康：您对年轻医师提出的“学医学大家，做人文医师”的倡导感觉非常好。

殷大奎：美国人力资源组织在做医师培训时，要求医师要有两个基础：一个是专业基础，一个是人文学基础。现在的医务工作者是重病轻人，重病轻情，重技轻文，落脚点在“病”上，是在看病，不是在看人。比如遇到一个孩子出车祸，经抢救无效死亡后，作为医生，该怎样和父母说第一句话？国外的医生可能会说，这么可爱的孩子，出了这样的交通事故，我们感觉非常痛心。也就是说，一个好的医生一定要把同情放在第一位。

将健康新概念引入到社会、经济和文化等方面

人人健康：您在担任卫生部副部长之前，是一名德高望众的呼吸疾病专家，担任过华西医科大学副校长，对呼吸系统疾病、重大传染病、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处理都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今天想请您以另一个身份――中国健康教育协会会长，给我们的读者讲讲健康新概念。

殷大奎：世卫组织对健康下了一个非常精辟的定义：健康并不是身体上各个脏器没有病就是健康，而是保持身体、心理和社会适应上的完好状态。概括地说健康就是生理、心理、社会这三方面的完美。

生理完美状态，是指身体各系统无疾病；心理和社会方面的完美状态，则是指一种持续的、积极的内心体验，良好的社会适应能力，能有效地发挥个人的身心潜能和社会功能。此外还有道德健康，比如不能随地吐痰，身处感染期的病人，更要注意，不能因为你的不健康，影响别人的健康。

人人健康：您曾经说过的“健康不简单是医学和生物学问题，而且是一个社会问题”，这句话如何理解？

殷大奎：医学不仅仅是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

健康也不简单是个医学、生物学问题，而且是一个社会问题，需要各级政府加强领导、全社会积极参与。

医学不仅蕴涵着人们心理、生理、体能等诸多方面的健康的含义，更为深刻的是，把健康从素质的角度提升到与崇高的思想道德、先进的科学文化相并列的高度，从单纯的生物学意义提升到与社会经济、政治、文化有机统一的高度，深刻表明现实社会中的人是有思想、有感情、具有“身”“心”两方面功能的完整系统。

新时期的健康内涵和外延都在增加和扩展。健康的概念不仅是指个体，而是更要重视群体的健康。在提高寿命的同时，要重视提高人的生命质量和生命的多个过程，只有重视生命的各个过程，真正的健康才能实现。

人人健康：请您谈谈世界卫生组织提出的身心健康新标准。

殷大奎：世界卫生组织归纳和总结了在人群实践的经验，提出了身心健康的新标准，即“五快三良好”。

“五快”（躯体的健康标准）是指：快食、快眠、快便、快语、快行。其具体内容为：“快食”包括胃口好，不挑食，不偏食，不狼吞虎咽；“快眠”是指入睡快，睡眠质量高，精神饱满；“快便”是指大小便通畅，便时无痛苦，便后感舒适；“快语”是指思维敏捷，说话流利，口齿清楚，表达正确；“快行”是指行动自如，步伐轻捷。

“三良好”（心理的健康标准）是指：良好的个性、良好的处世能力、良好的人际关系。

人人健康：影响健康的危险因素有哪些？

殷大奎：世界卫生组织的研究结果提示：个人的健康和寿命60％取决于自己，15％取决于遗传，10％取决于社会因素，8％取决于医疗条件，7％取决于气候的影响。同时指出人类40％的死亡原因或疾病负担中，大于三分之一的有10种危险因素。它们是：体重不足、不安全、高血压、吸烟、酗酒、不洁饮水、缺少公共卫生条件、铁缺乏、固体燃料所致的室内污染、高胆固醇及肥胖。

纵观未来20年中，如很好地实施上述10大危险因素的干预，就可以避免数百万人过早死亡，避免数千万人染上疾病、残疾或处于不良的健康状态。反之，如不采取行动所带来的损失，预计到2020年，每年将会有900万人死于吸烟，而现在大约是每年500万人；另将有500万人死于超重和肥胖，而现在大约是300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