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年:完善中小企业产权保护制度

许小年:

美国加州大学经济学博士,

中国国际工商学院金融学教授。

我们都知道人生来是要死的,企业也是一样,如果现在这个世界全是老年人的话,人类就没有办法向前发展了。新生企业的不断产生,才使我们的经济充满了活力。新生企业不断产生,意味着有一些老企业不可避免要关掉。

在这种自然生死面前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哪一天什么地方死了几个人,你说你下个命令不许死?这个企业已经是产品技术不对路了,在市场竞争面前生存不下去了,你命令它不许死?

当然企业倒了,会引起社会上的疼痛,成本就是失业,这时候就该政府负起责任了,政府要把失业保障搞好。但是我们的政府不做失业保障,而是命令企业不许死,这是把政府的职责推给企业。

经济形势是永远在不断变化的。在这个变化中,谁能够跟得上变化,谁能够及时调整自己的经营战略,谁就能活下去。但是不可避免有一批人有一批企业,它因为无法很快调整自己而倒下去了,在这个意义上讲是正常的。

这么长的时间,我们也看到关门倒闭的大都是中小企业,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没有进行差异化竞争,所以抗击风险的能力非常低。利润也非常薄,你做的事情我也能做,比如外国订单来了,都得压价。你如果不压,别人也要压。再加上同质化的技术,使得中国的中小企业没有定价能力,利润率薄到了个位数。如果,原材料价格上涨10%,企业马上就倒了;劳动力成本涨10%,企业又要倒;或者人民币升值10%,它又活不下去了。

并不是说所有的中小企业都无法抗击风险,我们在欧洲看到很多中小企业,它可以持续一百多年,为什么呢?瑞士表可以做多长时间,有的长达数百年,这可都是小手工作坊发展起来的呀!

为什么它可以经久不衰?因为这样质量的表,只能在我这儿买到,因此我就有一定程度的市场定价能力。原材料价格一涨,就跟我的客户说:对不起,我的原材料涨了,我得提价。你只得让他提啊,因为你喜欢的表只有在这才能买到。

但在中国,有很多民营企业家说,我为什么要做研发?我做研发开发出一款产品,推出市场,明天就满街水货,水货的价格是我的1/5,你说我降不降价?我不降价卖不出去,成本没有办法回收。所以我就做点短平快的项目算了,没有什么长期打算。

这反映出什么问题?

市场经济离不开制度支持,离不开产权的法律保护,离不开全社会对产权的尊重。保护产权的意识,不仅是政府的事情,而且跟全体国民有关,政府对产权保护不到位,这是它的失职。我们的法律体系大家都知道,大家不愿意打官司,知识产权如果有纠纷,谁都知道法院怎么判,所以都不愿意去,因为成本可能搞了一大堆,花了很多钱,最终还得不到一个公正的结果。

而这种对于产权的侵犯,在我们社会上也没有形成声讨的局面。我记得鲁迅小说《孔乙己》里讲,“秀才窃书不算偷”。这是为什么?他好学,偷圣人之书,所以偷一本书不叫偷。没有把产权摆在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为了一个其他更高的目标而侵犯别人的产权居然可以说得过去,这就是中国的孔乙己。而要建设一个完善的市场经济体系,未来我们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