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妮·莫里森《宠儿》的象征含义解析

时间:2022-06-02 12:28:58

小说《宠儿》是美国黑人女作家托妮・莫里森的代表作,讲述了黑奴塞丝等在“甜蜜之家”的悲惨遭遇。为了能够逃离痛苦的深渊,她不惜铤而走险踏上逃亡之路。最终,逃亡的奴隶仍旧没有能够摆脱奴隶主的追捕,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样遭受奴隶主的迫害,塞丝毅然决然地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多年来,成为鬼魂的孩子“宠儿”返回人间向自己的母亲塞丝追讨性命。在小说的结尾,生活在黑人社区的妇女共同努力终于将“宠儿”赶走,塞丝终于摆脱了折磨自己的鬼魂。

一、 跨越时空的“宠儿”

“《宠儿》出版的时间是在美国南北战争结束之后。虽然当时奴隶制已经从法律上被废除了,但是它对黑人造成的心理创伤却是巨大的。在《时代》杂志邦妮・安杰罗对莫里森的采访中,她曾谈到美国人试图抑制有关奴隶制的愿望。根据莫里森的看法,在美国对非洲人和美籍非洲人奴役的那段历史是‘书中人物不想记忆的,我不想记忆的,黑人不想记忆的,白人不想记忆的’。”[1]正如出现在小说中的塞丝和保罗・D一样,对于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很多人选择了回避,即便是曾经遭受了严重伤害的黑人群体也不愿意直接面对悲伤的过去。但莫里森没有遗忘,她用自己手中的笔去直接记述了美国社会曾经上演的人间悲剧,迫使阅读小说的读者承认奴隶制度曾经存在过,并且这一制度所产生的后继影响仍旧在美国社会中存在着。

为了能够让不愿意面对历史的读者接受自己的作品,莫里斯采取了全新的策略,这就是彻底改造“宠儿”的面貌。小说《宠儿》所讲述的故事是以美国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件改编的,这是一段美国历史的黑暗岁月,不仅在黑人族群的肉体和心灵中投下了阴影,也深深地打击了美利坚民族的灵魂。在莫里森的笔下,“宠儿”更多地被理解为鬼魂,但她的身上并非没有一丝一毫的人类特征。我们认为正是由于作者将“宠儿”描绘成为既具有鬼魂特征的存在,又似乎保留着人类特性,使得“宠儿”不再是某一历史事件中被杀害的婴儿,而是跨越时空的“宠儿”。莫里森将她呈现在自己的作品中,使得黑人曾经经历的苦难岁月和逐渐被遗忘的历史再次呈现在读者面前,这就使得一部普通的小说具有了社会上黑人族群集体记忆的社会价值。

同时,作者在小说中大量运用的后现代主义小说表现手法使得小说的叙事架构不再符合传统文学的叙事方式,读者也不能从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及其逻辑关联中寻找到答案。当读者尝试着建构全新的小说内容时,塞丝的生活和她所经历的一切就不再属于小说的人物,而是与整个黑人族群的历史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小说的第一部分中,塞丝先后迎来了保罗・D和宠儿,他们都是塞丝所不愿意看到的。不仅是因为他们的到来勾起了塞丝对于自己曾经经历的痛苦生活的回忆,更为重要的是她对于自己当下的生存状态感到了恐惧,自己仍旧被奴隶制度的阴影所控制。进入到小说的第二部分后,塞丝沉浸在痛苦的记忆中,她对于自己杀死宠儿的行为感到无限的痛苦。我们可以说她已经彻底地被自己的过去所吞噬,宠儿和塞丝纠缠在一起,迫使塞丝沉浸在痛苦和自责中无法自拔。当进入到第三部分之后,所有生活在黑人社区的妇女共同努力,最终通过一场净化仪式驱逐了“宠儿”。同时,塞丝握紧武器的手没有指向自己的孩子,而是指向敢于伤害她和孩子的白人。

“宠儿”的故事或许仍旧在某个黑人的记忆中不断地上演着,但他们的结局注定不会是悲伤的。这正是托妮・莫里森试图通过一部小说《宠儿》所达到的目的之一,她在告诉所有生活在美国社会的黑人,“宠儿”仅仅是他们历史中痛苦记忆的象征而已,不能永远被历史的负担所控制,而是要勇敢地面对现实。

二、“宠儿”的多种社会身份

正如上文所说,“宠儿”是徘徊于人类和灵魂之间的存在,它并非是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也不是小说的虚拟空间中应该出现的。它仅仅是作者根据小说文本的需要创造出来的事物,但“宠儿”的确是具有现实意义的象征物。

首先,“宠儿”是塞丝过去痛苦记忆的汇集,象征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这就是美国历史上的黑人奴隶制度:对于白人社会群体来说,他们不愿意去面对这一切,因为这里有太多的不光彩,也不符合现代社会所倡导的文明准则;对于黑人社会群体来说,他们同样不愿意面对黑奴制度,这里承载了太多不堪回首的过去,既有祖先的血与泪,也有无法释怀的痛。当“宠儿”出现在塞丝面前时,这样一段逐渐被遗忘或者说刻意被淡忘的历史直接呈现出来,莫里森是在用小说中的人物去再现曾经发生的一切。“莫里森本人在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这本小说的出版是她所有小说中最没有把握的,因为这本小说书写的是白人和黑人都不愿意面对的历史。尽管黑人们不愿意面对那段历史,但他们谁也摆脱不了它的纠缠,就像塞丝一那样,这个过去的奴隶,被宠儿折磨得越来越瘦,越来越小,几近崩溃的边缘。”[2]

其次,我们还能在宠儿的身上感受到基督教原罪文化的痕迹。它不仅是塞丝生命中罪恶的象征,也是整个奴隶制度罪恶的象征。当读者沉浸在塞丝杀死宠儿的痛苦和自责时,我们也要注意到并非所有出现在小说中的人都会恐惧宠儿。塞丝的女儿丹芙就丝毫不受宠儿的影响,这是因为宠儿的鬼魂仅仅是来找伤害了自己的塞丝和没有能够保护好自己的贝比。但我们如果将杀死宠儿的罪孽归于塞丝的残忍,就没有能够真正理解莫里森试图借助小说《宠儿》向世人阐明的主题。宠儿绝不仅仅是身为母亲的塞丝所犯下错误的象征而已,它同时还是美国历史上奴隶制制度的象征。塞丝杀死婴儿的初衷仅仅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再遭受痛苦,她所选择的方式却是不能为常人所理解的摧毁生命。在塞丝的内心深处并非缺乏母性的爱,反而她的爱太过强烈。对于塞丝而言,“孩子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她宁愿杀死宠儿,也不愿意让她去“甜蜜之家”。因此,我们可以说导致塞丝杀死宠儿的罪魁祸首就是万恶的奴隶制度,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造就了塞丝和宠儿的悲剧。

“塞丝的性格特征就是强烈的母爱, 孩子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她能忍受学校老师的两个侄子的和,却不能忍受他们抢走属于自己孩子的奶水;为了能让自己的女儿不受白人男性的,她不惜杀死了她;为了能在爱女的墓碑上刻上宠儿两字,她像一样出卖了 10分钟的,并且很后悔当初没有多出卖些来换取更多的字给女儿;为了幸存的其他孩子, 她选择活着。”[3]结束自己的生命或许容易,它只需要短暂的痛苦就可以彻底地回避一切,但正视生活的痛苦,以积极的姿态去面对生活的挑战却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塞丝无疑是属于后一种情况,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她是让自己的女儿接受平静,让自己承认无尽的痛苦。

三、《宠儿》中细节刻画的象征意义

莫里森的创作不仅着力于表现历史和现实的交错,对于细节刻画和人物形象也有所展现。通过分析作者对于塞丝和保罗・D的刻画,我们发现很多具有象征意味的描写。

在遭受奴隶制迫害的众多黑人妇女中,塞丝或许不是最为悲惨的,但她具有反抗奴隶主压迫的胆识,使得她对自己孩子的关爱能够以较为直接的方式表现出来。因此,读者看到的塞丝是一个有着复杂的内心世界、情感丰富、爱憎分明的女性,她不仅能够为了自己的孩子过上较好的生活而不断努力,甚至敢反抗整个奴隶制度。作为“甜蜜之家”唯一的女性黑奴,她承担了整个庄园中所有的家务活。这一段描写仅仅是对于塞丝日常生活的记述而已,她还需要承担繁衍的责任,而这是对于身为女性的塞丝最大的侮辱。对于奴隶主而言,塞丝生育的孩子并不属于母亲,而是奴隶主的私人财产,可以随意处置。

在莫里森的描写中,我们还发现塞丝身上具有某些其他奴隶所不具备的特征:“她具有白人男性所担心的过于聪明、富于叛逆的性格、觉醒的自我意识以及持有坚定的信念,塞丝认识到黑人男性不过仅仅是黑人男性而己,她靠自己的周密的计划与坚强的意志以及白人妇女的帮助逃出了甜蜜之家。”[4]当她用锯子杀死自己的孩子时,这种前所未有的激烈的反抗手段令所有的奴隶主感到惊恐。作者对于这一情景进行了细致的描绘,我们看到莫里森所塑造的不再是传统价值观中的母亲形象,而是冲破了道德束缚和观念羁绊的塞丝,她的身上凝聚着反抗权威、反抗奴隶主的勇气和魄力。

作为莫里森细致描写的另外一面,宠儿始终是以虚无缥缈的形象出现的。她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杀死,从来没有享受过任何形式的母爱,在宠儿的内心深处强烈地渴望获得爱的抚慰。当莫里森决定用灵魂来塑造特定角色时,我们并不感到意外,这是文学作品中一贯的表现手法。所不同的是,出现在小说中的宠儿兼具人与鬼魂的双重属性。一方面,莫里森在小说《宠儿》中向读者传递着强烈的暗示信号,让人们意识到这是一个从黑人的故乡来到美国的黑奴,她在自己不断逃亡的道路上,最终来到了124号。这几乎就是一部黑人被贩卖到美洲的血泪史,它讲述的是所有的黑人和白人都不愿意再去触碰的黑暗岁月;另一方面,她时刻以塞丝被杀死的女儿的形象出现在小说中,多年在蜗居在124号的特殊经历使得人们对“宠儿”的真实身份产生了多种假设。

四、结 语

我们并不能以传统的理解模式去解读小说《宠儿》,作者托妮・莫里森在这部作品中所描写的人物不仅仅是小说中虚构的存在而已,他们同时还是经过作者的精心装饰的象征,寄托着身为黑人女性作家的作者本人面对这段悲惨历史的复杂情感。

[参考文献]

[1] 阎红.跨越时空的桥梁,揭开历史的面纱――解读“宠儿”的象征意义[J].天府新论,2007(06).

[2] 李维兴,罗桂保.宠儿的多重身份和象征身份[J].甘肃高师学报,2009(03).

[3] 王景芳.宠儿的多重身份和象征意义[J].电影文学,2010(24).

[4] 黄凰.莫里森“历史三部曲”的后现代主义叙事阐释[D].杭州:浙江大学,2008.

[作者简介]

耿莎莎(1984― ),女,河南平顶山人,平顶山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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