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与黑葡萄

三叔不但人长得帅气，而且聪明能干，干一手漂亮的木工活儿，而三婶却相貌丑陋，且患有精神病，与他走在一起，实在不配。

每当帅气的三叔牵着精神恍惚的三婶走在街上，总会迎来人们匪夷所思的目光，大姑娘小媳妇侧目而立，婶子大娘打着哈哈，小孩子们则吹起口哨。

三叔牵着她，将她放到奶奶的住处后，就骑着一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晃着车铃，吹着口哨，走街串巷地给人家干木工活了。

三叔干活儿从来不用吆喝，他自己就是一块鲜亮的招牌，――他的俊美以及他的情史，足以构成他的传奇。如今，又加上一个精神病老婆，那就更耐人寻味了。

他往村巷里一站，女人们就围了过来。

“今天上俺家吧，你给俺干活，俺给你烙油饼吃！”“你不能答应秋菊！俺家还有你昨天没干完的活呢！ 俺娘今儿早上就割了猪肉，准备炖肉吃！”“不不，你最应该去我家，我家新买的木料，等着你去做衣橱！”

三叔注定要做一个得罪人的选择，他跟在一个女人后面，进入了她的家。

曾不止一个女人让我帮她牵线，认识三叔，并说只要他愿意，她可以不要名分；而更有过分的女人，对我说，你三叔与一个叫玉琴的漂亮女人幽会，被玉琴的老公抓住，毒打了一顿……

那次，三叔确实是带着伤回来的。我一看他捂着脸，脸上似有指甲抓的血痕，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我偷着将女人们的话告知了奶奶。

奶奶叹了一口气，说：“都怪你死去的爷爷，明知你三婶有病，却偏要你叔定这门亲！”我偷偷躲到角落里，看奶奶怎么审他。

三叔虽然脸上有伤，但并不妨碍他的好心情。他哼着小曲儿，扬着好看的眉眼，就进了门。

“站住！看把你乐的，是不是偷着会女人去了？”奶奶问。

三叔的小曲儿戛然而止，茫然地望着奶奶，“娘，我不知你说的什么？”

“装，你就会给我装！”

“天地良心啊，我没有装！我真没有会女人去！可能是那些女人故意捉弄我！”

“故意捉弄你？！”奶奶睁大了眼睛，望着他那张俊脸，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奶奶就让我充当了三叔的间谍。

在我的监视下，三叔居然领进家一个俊女人来！俊女人见到我就笑，笑得我骨头都酥了，但见到奶奶，她却趴下来磕头。奶奶坐在炕沿上，微眯着双眼，听他解释：

“娘，这女人患有先天性智力障碍，被人欺负了，我看不过，就将她带家来了！她和俺媳妇差不多，都是可怜人！等咱找到她的家人，再让她回去吧？”

说来也怪，那俊女人第一眼看到三婶，就亲得不行。两人又是拉手，又是唱歌，高兴得不亦乐乎。

两个痴傻女人，一丑一俊，一个男人，本是一出好戏。但人们没有等到好戏开演，却等来了俊女人的家人。五天之后，她的父母将她接走，并将三叔的义举，在十里八村宣扬开来。自此，再没有人编三叔和三婶的瞎话了。

三叔与三婶生活了三十多年，生下了三个女孩。女孩们长得都像三叔，俊美健康阳光。

奶奶临死时拉住三叔的手，指着三婶说：“三儿，是爹娘害了你，要不是你爹非要你娶她以报她家对咱家的救命之恩，你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三叔说：“娘，您这是说得啥话呀，这事是我对爹点的头！我谁也不怨，怨我年少时与多个女人透支了我的感情，让我不愿相信女人，但我相信她！人人都说她长得丑，但你看她的眼睛，亮得像黑葡萄，满眼里都是纯净！娘，我需要这种纯净！我选择她，完全是一种天意！不怨您和爹！”

奶奶安然地离去。

突兀而成长起来的我们，问三叔心里的阳光哪里来？三叔笑着说：“这是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