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带我走

时间:2022-05-27 11:22:24

1

抵达北京那天,有雨。从站台走出一小段路,雨已将我的头发淋湿,然后,我在人群里看到了程暖暖。我站在原地,等着她向我走过来,用伞将我遮住。她问,累吗?我摇头。

距离很近,一把伞下的距离又能有多远,可是,我没敢直视她的眼睛,觉得有些尴尬,便没来由地说了句废话,北京车站挺不错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与程暖暖之间的关系,她是简明的女朋友,他们恋爱3年,大学毕业后一起留在北京;我是简明的好朋友,在幼儿园时就开始一起欺负别人,10年后,我们分别考入了北京和哈尔滨的两所大学。

简明很快找到了工作,程暖暖在网上四处寻职,她用简明的QQ登录,我以为她是简明,肆无忌惮地开玩笑,你小子又在网上和哪个妞闲聊呢?对方说,是子洛吧,我是程暖暖。

在此之前,我总会在电话或网络里听简明说起程暖暖这个名字,只是素未谋面。我给她发过去一个抱歉的表情,她说,没关系。哈尔滨现在冷吗?

我们开始了交谈,那种相隔千里的交谈,似乎很容易就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最初的话题总离不开简明。她说,简明常常把你挂在嘴边。我笑,简明是把我挂在嘴边,可他把你挂在心上。

我和程暖暖在两座城市里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而利用网络交谈似乎成了一种习惯,渐渐地话题便拉开了,比如孩提时代,比如北京的风沙和哈尔滨的冷空气,再比如一些似有似无的关心。我始终告诉自己,这些是建立在我和简明是朋友的基础上。

程暖暖对我说,一家广告公司给她打了两次面试电话,那个经理色眯眯的,第一次面试时就借握手之名拉着她的手不放。我的气愤由心而生,几乎是命令一般说,不许去!

她说,那我真的不去了?

我说,嗯,不去!

没有告别,我们都离开了网络,大抵彼此都需要一个空间来理一理纷乱的头绪。

2

简明很忙,他说,在人才济济的公司里,除了忘我地投入到紧张忙碌中,别无他法。我们很久才通一次话,他要我去北京发展,说有个师兄开了家网络公司,招聘编程设计人员。

简明和程暖暖租的房子离市区较远,一室一厅。程暖暖告诉我,简明要她把客厅好好收拾一下,让我暂时住下。她问我,你会住在这里吗?

我说,不会!我的回答异常迅速,愈是迅速我愈是知道,自己究竟在抵抗什么。我说,帮我找一间地下室吧,3个人在一起,毕竟不太方便。

简明打电话给我,说明天请不下假来,让暖暖去西站接我。程暖暖顿了顿说,子洛你好,我明天会穿红色的裙子。

其实,几天前的网络里,她说,不要告诉我你的样子,我可以找到你。我说,我也一样。

那天,程暖暖并没有穿红色裙子,而是穿了轻便的白色运动装。我们在茫茫人群中,很容易就辨出对方,她举着伞向我走过来……

地下室潮湿阴暗,程暖暖已经将里面收拾干净,铺着海蓝色床单。她一边为我整理行李,一边说,这床单是旧的,因为新的床单不会很舒服,尤其是潮湿的环境。我站在一边看着她忙碌,道了声谢谢。她抬起头,子洛,我们之间需要言谢吗?

我笑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和程暖暖的见面,没有寒暄没有问候,似乎是相识了多年的朋友,会了面,相视而笑,就可并肩上路。在原本虚拟的网络里,我们已经太熟悉。

激动的是简明,3个人在一起吃饭,他喝了很多酒,絮叨着从童年至少年的往事,那些往事里自然不会缺少我的影子,倘若没有彼此,我们便不会知道,记忆里还有什么欢乐的事情。

3

我开始上班,并不忙,空闲的时间帮程暖暖留意招聘信息。陪她去一家食品公司应聘文案,竟然被录取了,她高兴地请我吃冰淇淋,两个人坐在路边,孩子一样舔着冰淇淋。我说,暖暖,我们是不是有点傻?

那家食品公司很远,程暖暖有时候加班赶文案要拉晚,便打电话给简明要他接,简明总会再打给我说,子洛,我也在加班,你去地铁站口接暖暖吧,把她送回家

从地铁站出来后,有一段寂静的路,我和程暖暖之间始终保持一个人的距离,我们大多时候是沉默的我把她送回去后就会离开,她也不会礼让我进去坐坐,我们甚至不说再见从楼下再抬起头,我可以看到她站在阳台上的影子,我会停顿一下,隔着几十米,对视几秒,转身一

程暖暖生日那天,简明打电话给我,暖暖今天生日,我忘了,现在又走不开,你帮我给她准备一份礼物吧,我得晚些回去,你不知道我这边有多忙。

我说,我是不知道,你连买一份礼物的时间都没有吗?

他沉吟一下,真的没有

我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给程暖暖,接了她下班,我说带你去选礼物吧她摇头,不要礼物,你送我一份鸡蛋面吧,亲手煮的

在他们的房子里,我为她煮了碗鸡蛋面,应该是难吃的,因为我忘记了放盐,可她说好吃,好久都没吃过别人做给她的面了我随口问,简明从不给你做饭?她说,他忙。

看着她大口大口吃面的样子,我心一酸,伸出手,拂开她额前的头发,慢点吃,以后,我常煮给你吃她的眼里瞬间潮湿起来,你说话,可算数?

我点头,勾她的手指她的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我说,别哭,暖暖,别哭。她依旧在哭,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一我揽过她的肩,她依在我怀里,一字一顿,子洛,我每天都在想你,我知道,这是错误的,可我无法阻止自己继续错下去。

我感到胸口酸涩难耐,我想像从前一样对她说,我也一样。可是我说,不早了,我得走了。

4

下班后同事聚会,在饭店里竟然遇到了简明,旁边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容颜精致,衣着不俗,两人之间神态亲密,关系明显非同一般我们目光相视片刻,简明隔着桌子尴尬地跟我打招呼

简明当晚找到我,一直以来,他所谓的忙,竟是陪着公司的女老板,一个已婚、丈夫在国外的女人、简明说没办法,北京哪那么好混呢,不然拿什么租房子,拿什么养活暖暖,让她在这样的城市里衣食无忧。

我对着他大吼,暖暖需要的不是这些!简明对着酒瓶子猛喝一口说,我知道,但我一定要娶暖暖为妻,我现在已经攒了一些钱,还有半年,女老板丈夫回国,我就会和暖暖结婚。

简明醉了,我给了他一拳,他一直在喃喃地说,子洛,你相信我,我是爱暖暖的,我这样做全是为了她,这是唯一能快点娶她,让她过上好日子的捷径。

我无话可说,宁愿相信简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暖暖

我在醉意朦胧之间想了一整夜,暖暖应该是爱上了我,可这爱,究竟是真爱,抑或是源于简明的“忙”而带给她的落寞所致?我应该是爱上了暖暖的,可这爱,究竟应不应该让我带着她走,离开这里,离开简明,离开我与简明之间十几年

的兄弟情谊?

那一夜,我哭了,想到了暖暖,想起她靠在我怀里说,我每天都在想你。我也想到了简明说的话,还有半年,我就会和暖暖结婚。

5

我说要回哈尔滨办点事情,简明问我得办几天,我没有看他,回答说还不一定。暖暖把我的外套递过来,穿上吧,别着凉。越过简明的肩,我似乎看到了暖暖眼底的泪,她很快别过脸去,我想,她是不是已经料到我不会再回来。

回到家里,我换掉了电话,也不再上网,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我无法带程暖暖离开,她亦没有要求我带着她走,我悲哀地想,也许,所谓的爱,还没有深刻至此。至于简明,我只能希望他好自为之,半年后与暖暖结婚,从此安心生活。

我开始参与家人安排的相亲,开始漫不经心地恋爱,我强迫自己忘记程暖暖以及北京之行。令我失望的是,没有一个女子能令我心动,抑或心疼,我总是会想起程暖暖的眼睛,还有微笑与泪水。

半年晃晃悠悠地过去,除了依旧无法忘却,记忆中没有留下其他痕迹。简明结婚了,这个消息竟然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回哈尔滨举行了婚礼,唯一没有通知的朋友就是我。新娘,并不是程暖暖、

我疯了一样满世界寻找简明的新电话号码,并不想质问他,我只想知道,程暖暖,那个因为我过于看重兄弟情谊而放弃的女子,她受了什么样的伤害,她在哪里?

在电话里,大段沉默过后,简明开口,是暖暖先离开了我,她说她爱上了别人,尽管那个男人不爱她,可她无法继续和我在一起,因为她日夜思念着他。

简明至今都不知道暖暖到底爱上了谁,他并没有痛苦太久,便接受了那个女老板,她为他离了婚。

如同冬天的雪,春天的花,该来的总是会来,该走的也总是会走。程暖暖去了哪里,我们都不曾知道。我只能在后悔、歉疚与自责中度过疼痛的一年,听从父母的话,早日娶了妻,一个孝顺温柔的女人一

可我,不曾心动。

6

那日,妻收拾旧衣物打算捐给灾区,翻出了我的一件外套,说,这件衣都没见你穿过,捐了吧?然后,妻在外套的口袋里发现一张字条,因为洗过而看不清楚上边写的字,子洛,这是哪个女人给你写的情书吧?

我接过来,瞬间想到从北京回来后,母亲说这衣服这么单薄,怎么穿着过冬,洗洗收起来吧。我没有再穿过那件外套,一直都没有。

我拿着字条的手有些抖,除了可以看清楚前两个字是我的名字外,其他两行字,完全模糊不清。妻不太高兴地说,是谁写给你的,被你疏忽了吧?

我用力攥了攥字条,扔进垃圾筒,假装不经意地说谁知道呢,胸口却被一种迅速的疼痛与窒息占据,蔓延,飞升……

此后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想,无时无刻不在想,究竟,程暖暖留给我的字条上写了什么?在预料到我不会再回头后,她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会不会是,子洛,请你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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