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过是办公室里的猴子

美国《商业周刊》如此评论这本畅销25年的科学著作：“搬弄是非、搞阴谋诡计、制造舆论，你在任何商业教科书中都找不到这些管理技术。但没有它们，你就不能管理你的公司。向猿们学习这种技术吧……”

其实这本书讲的是黑猩猩，而不是猴子。不过，猴子、猩猩、倭猩猩、黑猩猩和人类无非都是同门兄弟，人类曾经引以自豪的使用工具、沟通技巧乃至政治手腕，在其他灵长类动物那里也依然存在，甚至渊源还更长。

荷兰灵长类动物学家弗朗斯・德・瓦尔(Frans de Waal)用4年时间对荷兰阿纳姆动物园的一个黑猩猩群落进行观察，最终写下了《黑猩猩的政治》(chimpanzee Politics)一书。此书一经出版，立刻被封为政治学、社会学的经典，畅销25年。2007年，《黑猩猩的政治》后来与《沉思录》、《物种起源》、《君主论》一同入选成为哈佛大学100位教授共同推荐的人类历史上“最具影响力的经典图书”之一。

1987年的法文版推出时，罗谢出版社的编辑让密特朗、希拉克和一只露出牙齿似笑非笑的黑猩猩并排出现在封面上。不过，德・瓦尔并不满意这个封面，他认为，用黑猩猩来嘲笑人类，显然是在“诋毁”黑猩猩。黑猩猩“从工具应用技术到群落之间的战争”都表现出“与人类的相应行为相似的特征”，绝不仅仅是“政治操作”可以简单概括。既然黑猩猩在政治上有着如此建树，所以我们也就不奇怪为什么该书会成为美国国会议员的指定推荐读物了。

伦敦动物学会为新落成的猩猩馆做宣传时，曾建议办公室里的员工们用黑猩猩的方式交流――用咕噜声和老板打招呼，给同事“梳毛”，做错事时哀号一番。看似搞笑的宣传其实说的是人类的真实情景――大多数的办公室都是“梳毛室”。

人类的“办公室政治”，黑猩猩早就玩过了。阿纳姆动物园黑猩猩群的历史紧紧围绕雌猩猩“大妈妈”，雄猩猩耶罗恩、鲁伊特和尼基这几个核心角色展开。

谁才是这个猩猩群里的“男一号”?德・瓦尔说：“尼基是最高级别，但它依赖耶罗恩。作为个体，鲁伊特则是最强有力的。”

显然，尼基、耶罗恩和鲁伊特就像公司政治动荡中的三位高层，他们通过合纵连横、展示力量、完成重要任务，从而使自己攀升至“黑猩猩公司”的权力之巅。如果耶罗恩选择与较强一方的鲁伊特结盟，那么尼基被铲除后，自己也不再有利用价值，也会被鲁伊特干掉。于是，耶罗恩选择支持尼基上位，而自己则成为输出影响力的角色，因为尼基依赖它。

作为裸猿的人类，开一家公司也复杂不到哪儿去。我们来看看好莱坞动画巨擘皮克斯公司的例子。

2003年，皮克斯公司面临一个选择，是否与艾斯纳任CEO和董事会主席的迪士尼公司继续合作。当时执掌皮克斯公司的乔布斯对艾斯纳早就心存不满，他扬言：只要艾斯纳在，就万事皆休。乔布斯的底气来自于迪士尼董事会的罗伊和斯坦利的支持，但是出生在派克大街老一代豪门的艾斯纳不是吃斋念佛的，他拥有董事会整体的信任。

为了对抗最强有力的黑猩猩，乔布斯不仅同罗伊和斯坦利达成坚定同盟，而且积极地在公司顾客、小投资者以及媒体中散布“艾斯纳正在挥霍迪士尼公司财产”的言论。在股东年会上，43％的股东投票反对艾斯纳。2004年3月，艾斯纳离职。搬出办公室的那一刻，艾斯纳几乎没有机会来拍打自己的胸脯发泄愤怒。

作为弗朗斯・德・瓦尔的读者，北京大学社会学系的郑也夫教授谈道：“动物靠什么成为王者?以前我认为是靠肌肉，现在我越来越认为肌肉只是原因之一，还要靠伟大的、发达的、高于其他同类的情感系统。很可能猴王的决策情感系统比一般的猴子要高得多。”

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的博士生张劲硕说：“黑猩猩是母系社会，雌性的地位很高。虽然它不一定挑战雄性的决策者，但是它的身份比较类似垂帘听政的慈禧。老佛爷不用发话，但所有人都怕她。”

黑猩猩“大妈妈”在群落中的地位可以与拉美大家族中老祖母的地位相比。每当黑猩猩群落中的紧张关系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时，敌对双方的雄性黑猩猩总会求助于“大妈妈”。德・瓦尔观察到，曾经是“男一号”的尼基因为其暴力行为，而被群起而攻之，包括“大妈妈”在内的所有黑猩猩都参与了追赶尼基的行动。最后，惊恐不安的尼基只能坐在树上尖叫，一旦它想下树，就有黑猩猩赶它回去。最后是“大妈妈”爬上树，抚摸并亲吻了它，然后带着它下了树，其他的黑猩猩也就不再对尼基围追堵截了。

“如果有外来的雄性黑猩猩想加入这个群落，它通常做的，不是巴结这个群落的国王，而是要巴结这个群体中的女王。一旦它得到女王的认可，就获得了群体的认可。”张劲硕说。

我们经常可以看到裸猿的公司也有这样的情况。

管理层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貌似平等的圆形会议暗藏玄机。在高管A和高管B的联合绞杀下，前任CEO已经黯然退场，与会的每个人都盯着那张空椅子，猜测哪个幸运的屁股会放在上面。

“这个位置应该属于您。”有人向高管A大胆进言。

“不，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A很淡然。

“我觉得以您的才华和能力而论，没有人比您更适合那个位置。”有人向高管B说道。显然，他急于向战役的获胜方献媚。

“别担心，”老板的妻子插话道，“实际上这里我说了算。”

她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而所有人也的确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