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缝里的红丝线

时间:2022-05-23 06:34:12

爱林小区3号公寓102室的张秀芬打110报警,她的主人丁医生“自杀”了!警方分析,丁医生绝非“自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作案嫌疑,那么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A

爱林小区3号公寓102室的张秀芬打110报警,她的主人丁医生自杀了!

刑警队杨可警长和法医梁苹一行四人立刻赶到现场,102室很容易辨认,窗户上还贴着五个字:丁医生牙科。丁国练医生从牙防所退休后就开了一个私人的口腔诊所。

梁苹法医检查尸体时,杨可警长开始调查保姆张秀芬。她说:今天早上我6点钟起来就发现丁医生自杀,刀还插在胸口……她掩面而泣,肩膀不停地抖动。

张女士,他自杀前有什么迹象吗?

丁医生糖尿病很多年了,心脏越来越不好,眼睛也越来越模糊,他说过活着已经没多大的意思了。我以为他是说着玩玩的……

昨天有谁到丁医生的家来过吗?

张秀芬摇摇头。

你最近和丁医生发生过什么矛盾吗?

没有。丁医生脾气特别好,很讲道理,他每个月给我2000块工资呢,吃住全包。我很满足了。他是主人,我是保姆,他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B

丁医生躺在卧室的床上,鲜血浸湿了床单。他两手抓着一把30厘米长的单刃西式尖刀,刺着自己的胸部,看起来真是自杀。

梁苹法医是个话特别多的法医,别的刑警在侦查时默默无闻,可梁苹忍不住一边勘察一边喃喃自语。队长警告过她好几次,她改不了——

哪里是自杀?他杀嘛。这样一个柔弱的老医生,不可能自己拿一把刀,紧紧握着,刺向自己的胸口。人的腹部比较软,胸部呢,有胸骨,要刺穿胸骨不容易。瞧瞧,这把刀刺了足足有15厘米深,几乎从前胸插到后背,这样大的力气,一定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性干的,不可能是丁医生自己。丁医生要自杀还不方便吗?自己配一些有毒的药,吃下去很安静就走了,用得着伤筋动骨?哦,丁医生的右手食指已经骨折,几乎要折断了。说明他根本控制不了他的右手,因为痛,痛了就握不住,起码是用不上劲……

C

杨可叫刑警秦冰立刻到居委会调查。

爱林小区有8幢20层高的公寓,丁医生住的是底楼的三房两厅,很宽敞。可他的诊所生意很一般。丁医生今年74岁,八年前老伴病死了。老伴病重瘫痪在床的时候,他雇用了全天候的保姆张秀芬,她从河南官道口的郊区来,今年50岁。没有亲戚在S市,家人都在老家。

居委会主任说:据3号楼有的居民传言,自从丁医生的老婆去世以后,张秀芬和丁医生同居了,不是老婆的老婆。虽说没有什么证据,但是从一言一行上可以看出来。丁医生的两个儿子应该知道这件事,但是眼开眼闭,老爸有人悉心照顾不是很好吗?

秦冰问:他的两个儿子的情况你们了解吗?

居委会主任回答:丁医生有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大儿子丁釜在天津干石油勘探工作,高级工程师;小儿子丁鼎在本市工作,是健身私人教练。

杨可警长的想法和居民的不太一样:丁医生的两个儿子也可能是凶手,一旦老爸和张秀芬结婚,那么遗产就是这个保姆的了,起码占一半吧?他们还不如先把父亲杀了,然后平分遗产。

秦冰立刻调查丁家的两个儿子。丁釜在渤海湾的船上工作,最近没有上过岸,连天津都没回过。小儿子丁鼎上个礼拜一来看过父亲,第二天就到南京出差去了,至今未回。两个儿子都没有作案时间。

杨可问了一句:会不会是丁鼎故意避开这个时段?他难道不能半道上杀个回马枪?

D

杨可仔细检查了102室,然后给梁苹打电话:梁法,我在丁医生的床头柜边上找到了一粒直径0.3厘米的翠玉珠子。

请你立刻送过来检验。梁苹说,我在解剖室呢。我也有情况要通报给你。丁医生的手上有不少张秀芬的指纹,这不奇怪,她是伺候他的。但是我在丁医生的右手食指上发现了异常情况:他的食指骨折了,很严重的骨折。我推测他在被杀前和凶手有过搏斗,起码有过挣扎。还有,他的右手食指的指甲缝里,我发现了一丝很细很短的只有0.1厘米长的线丝,红色的,化纤的材质。这红线丝怎么会跑到丁医生的指甲缝里去的?一般来说,医生总喜欢把自己的手洗得很干净。好了,及时沟通,我要解剖了。

杨可点燃了香烟,烟雾缭绕中他琢磨个不停:如果把红丝线和珠子联系起来的话,红丝线可以穿起几十颗珠子成为一串翠玉项链。如果链子断了,周围一定还能找到其他的珠子。可是,仅此一颗,没有第二颗。还有,这种珠子直径太小了,一般女子不会选择这么细碎的珠子做项链。那么,这颗珠子是从什么东西上掉下来的?还有,珠子项链和手链,应该是女子佩戴的饰物。丁医生是老男人,他不会戴这样的翠玉项链。那么,是一个女子杀害了丁医生?还有,这种翠玉珠子不是翡翠的,既不透又不绿,不值钱,它是一种介乎玉和石头之间的矿物。以此类推:它的主人不是什么有钱人,层次较低。

E

梁苹把红线丝和翠玉珠子一起拿到DNA室去检验,珠子上留有一些汗液斑,这说明这颗珠子是贴在人身上的,被佩戴的。汗液是汗腺分泌出来的,它的主要成分是无机盐和尿素等等。汗液斑里虽然没有脱氧核糖核酸,但是如果留有的多一些,新鲜一些,是能够做出DNA鉴定的。可惜从这颗珠子上无法鉴定DNA。但是,梁苹从汗液斑里检测到翠玉珠佩戴者的血型:B型。

丁医生的两个儿子听说父亲死了,披星戴月赶到了S市。梁苹先给他们验血。丁鼎说:警官,你不用验,爸爸妈妈的血型都是O型,所以我们没有选择,只能是O型。

检验结果,兄弟俩果然是O型。丁鼎和丁釜问杨可:爸爸一辈子温文尔雅,没有仇人,更何况年纪又这么大了,为什么有人要杀他?无非只有一条,为了利。杀死我父亲的肯定是那个保姆!

为什么?

因为他死了以后,她就可以分得财产。

杨可摇头:丁国练医生有遗嘱吗?上面写明他的财产要分给张秀芬吗?相反,他死了以后你们两个倒可以继承遗产!

丁鼎火冒三丈: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兄弟俩把父亲杀了?

我们要排除你们杀害丁国练医生的嫌疑,请你们能理解。

张秀芬实际上已经和我父亲同居,父亲的任何隐私她都知道。

好的,请你们三天之内不要离开本市,协助我们调查。

F

杨可第二次询问张秀芬:“根据我们的检测结果,丁医生不是自杀,而是被别人杀死的。你为什么要把警方的视线往自杀的道上引?”

“不中不中!我早上六点钟起床,就看见丁医生两只手抱住刀,所以我……”

“丁医生家缺少什么财物吗?”

“他死了以后我没有动过他的东西,连我自己的行李都没有动过。”

“丁医生的银行卡还在,可是他抽屉里没有一分钱的现金,也没有金银,据他儿子说父亲有一个很大的印度蓝宝石钻石戒指。到哪里去了?”

张秀芬使劲摇手:“反正我没有拿过。”她又哭了起来,声音越哭越响。

调查不下去了。杨可捉摸:杀人无非是仇杀、情杀、财杀这么几种。既然调查了丁医生的两个亲属,为什么不查查张秀芬的亲属呢?

通过和官道口公安局联系,杨可查出了张秀芬一个重大的隐情:她的丈夫是个劳改犯,因为持刀抢劫等罪行,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上个月刚刚释放!

杨可松了一口气,案子基本可以破了:张秀芬的丈夫陈良有过持刀抢劫的经历,他身强力壮,他出狱后需要钱,更关键的是他知道自己的老婆和丁医生同居了,他要报复丁医生!

秦冰和他的同事星夜开着警车赶到河南官道口。当地社区警察说:“陈良出狱后没有生活来源,他到我这里扬言:你们不给我活路,我还要去抢去偷!我问过陈良,你老婆没寄钱给你吗?陈良回答我,她寄给我过1000块,用这点钱来糊弄我?”

秦冰问:“这个矛盾怎么处理?”

“我们和居委会一起,先给陈良安排了一个在小区扫地的临时工作,每月给他800块。并且答应帮他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他最近离开过官道口没有?”

“没有,陈良天天在小区里扫地,20多天了,情绪还算稳定。”

秦冰和伙伴灰心丧气地回到S市。杨可听了汇报,思索道:这个杀人案疑问多多啊。丁医生是不是被歹徒“激情杀人”呢?先为了抢他的钱财,后来谋财害命。也不对,没有锁定目标进入诊所“激情杀人”的罪犯,一般不会“打扫”和“装扮”现场,杀完了就走人。还有,这个张秀芬为什么隐瞒他的丈夫的情况?她会不会还隐瞒了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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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可第三次对张秀芬进行调查:“你丈夫是知道丁医生的,他说过见到丁医生一定要把他杀了!”秦警官问他“为什么?”他说:“我老婆让人家睡了,我的绿帽子戴了八年,别以为我不知道!”

张秀芬低着头:“他就是这么个人……”

杨可问:“我们已经对丁医生的家进行了勘察,我们想检查一下你的私人物品可以吗?丁医生的死,你的嫌疑是最大的。”

“中。但是我真的没有杀掉丁医生,他是我的恩人!”

张秀芬的行李很简单,一只蛇皮袋,一只低档的旅行箱。蛇皮袋放着她的衣物,旅行箱里放着皮夹子、身份证、发夹、票据、5000多块现金……

杨可拉开拉杆箱最外面的那根拉链,那是一个扁扁的夹袋,摸了一下,没有什么,只是在它的底部好像触到一根绳子,拿出来一看,一个红绳结。杨可的心里顿时一抖,脑海里立刻蹦出另两样东西:红线丝和0.3厘米直径的翠玉珠子!

张秀芬的脸上出现了一秒钟的痉挛。

这是一个鲜红的绳结,时下叫“幸运结”或者“吉祥结”。中老年人一般不戴这样的幸运结,小青年才喜欢。小青年一般是在本命年戴它,保佑这一年平安无事。杨可想:如此推断,作案人不是24岁,就是36岁。张秀芬50岁了,陈良53岁了,丁釜49岁了,丁鼎42岁了……

杨可拿着幸运结问:“这是谁的?”

张秀芬回答:“我的。”

杨可又问:“你从哪里得来的?”

张秀芬回答:“我在地上捡的,我觉得它很好看。”

杨可道:“我要检测一下这个绳结,用完了还给你,行吗?”

张秀芬回答:“中。”

杨可立刻把红色幸运结送到梁苹那儿,梁苹立刻对绳结进行检测。结果,在丁医生指甲缝里发现的红线丝,和这个幸运结的编织材料完全相同。也就是说,丁医生触碰过这个红绳结。红色幸运结上应该有两颗珠子,但是掉了一颗。那掉了的一颗正是杨可在丁医生的卧室里捡到的那一颗,直径、色泽相同。

现在可以做出如下推测:这个戴红色幸运结的血型是B型的男子,就是杀害丁医生的人。他行凶时可能让丁医生发觉了,两人有过打斗和推搡。丁医生的食指在慌乱中缠上了歹徒手腕上的红绳结,红绳结上的红丝线嵌到了他的指甲缝里,造成食指骨折。于是,红绳结被扯到地上,一颗翠玉珠子也被扯落了。

可是,这个张秀芬要“收藏”这个红绳结干什么?她喜欢这个十来块钱的已经残缺的绳结干什么?

H

夜很深了,杨可没有回家,凶案发生三天了,市局领导询问案子怎么还没有破。杨可一根接着一根抽烟,许多疑点依然打着结,解不开:歹徒面目基本被刻画出来了,但是他在哪里呢?究竟是谁那么恨丁医生,恨到要把他杀了才解气呢?丁鼎和丁釜有可能恨他,兄弟俩觉得父亲对不起生母;张秀芬有可能恨他,因为伺候一个老人并不容易;张良是最恨他的,因为他觉得丁医生夺走了自己的老婆……

杨可决定带着秦冰再跑一趟官道口,他觉得张良行凶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和张良再次接触,没有结果。第一,有十多个居民证明张良自从监狱里放出来后在小区里扫地,最近没有离开过官道口。第二,他的血型是O型,不是B型。

就在杨可和秦冰打开警车的门准备返回时,杨可突然想到:遗漏了,痛恨丁医生的还有一个人——张秀芬的女儿陈小曼!她怎么会不恨呢?爸爸下了大牢,妈妈立刻就跟一个老头同居,这算什么事啊?要是她和爸爸离婚,肯定会和那姓丁的老头结婚!

杨可一见到陈小曼就说了丁医生的噩耗。陈小曼惊奇万分:“什么?丁医生死了?这么善良的人死了?为什么要杀死这么善良的人。没有丁医生我根本不可能念完大专,我每年读书的费用全是丁医生给我的呀,加起来好几万!”

杨可沉吟片刻:“是啊,陈小曼确实是24岁,本命年,但她是个女的,她的血型是O型,不是B型。”

秦冰随口问了一句:“你结婚了吗?”

“算结婚了吧,结婚证书已经开好,还没有正式举办婚礼。”

“你丈夫什么时候回家?他做什么工作?”

“他在鸿运运输公司做,是集卡司机,名字叫杨欣豹,今天半夜回官道口,刚才和我通过手机。”

杨可心里扑通一下:杨欣豹来来去去很方便啊,杨欣豹肯定身强力壮啊!

I

杨欣豹驾驶着COSCO的集装箱驶入鸿运运输公司,经理告诉他到会议室去一次。杨欣豹进入会议室,看见两位穿制服的警察。杨可突然问:“杨先生,你手臂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哦,是我在开车的时候不小心碰的。杨欣豹心想警察大概要接着问是在哪里划伤的……”

杨可盯着他的眼睛:“你的血型是B型吧?”

“咦,你怎么知道?”

杨可打开公文包,拿出一样东西拍在桌子上:红绳结。

杨欣豹立刻站了起来:“怎么会在你这里?我交代我交代……”

原来,杨欣豹要叫陈小曼去开结婚证书的时候,她流着泪说出了一个心头的结:我妈竟然和一个糟老头天天睡在一起,我恨不得杀了这个姓丁的医生!

杨欣豹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件事我来解决,不解决就不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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