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韩风”:从“日常生活秀”到“日常生活审美”

时间:2022-05-22 02:03:54

解读“韩风”:从“日常生活秀”到“日常生活审美”

1997年,央视八套播出的韩剧《爱情是什么》,在中国刮起第一阵“韩风”。随着《星梦情缘》《真情》《可爱先生》《妙手情天》等剧的连续播出,“韩风”热度渐渐上升。2002年悲情剧《蓝色生死恋》在我国21个电视频道播出,风靡全国,在广大观众尤其女性中培育出忠实的“哈韩”一族。之后,《情定大饭店》《澡堂老板家的男人们》《爱上女主播》《浪漫满屋》《乞丐王子》等等在中国形成一股“哈韩风”。这股“韩风”不仅给韩国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而且重塑了韩国人形象,弘扬了韩国文化。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本文试图通过对韩国青春偶像剧审美文化特征的分析来探索“韩风”生成的动因,从而对中国电视剧的艺术生产做出一点反思。

韩国青春偶像剧的艺术追求似乎是“不纯净”的,更像一个消融在“日常生活秀”中的审美文化“复合体”。它首先是一种直接参与日常生活的审美活动媒介,是走向日常生活的审美文化,具有消费性、时尚性、流行性。同时它又没有停留在“审美日常生活化”和“日常生活审美化”的表层,而是通过对传统伦理道德的探讨与审美呈现,创造出具有认识意义深度的审美价值。

韩国青春偶像剧审美文化特征之一:迎合或营造了流行的“日常生活秀”。例如对家居装饰、流行服饰文化的宣传与参与,十分投合现代年轻人之所好。韩剧中的服饰不仅日常生活化,还与剧情相吻合,渲染人物心情,这一点正是中国青春偶像剧所欠缺的。《冬季恋歌》掀起了“围巾潮”与“大衣潮”,里面主人公李民亨所带围巾的系法已被公众定义为“韩国结”,尤其是男主人公穿的各色大衣,犹如一部七彩歌舞片,紫罗兰、孔雀蓝、秋香绿等各种暖色调他一一尝试了个遍,成为年轻观众效仿的对象。最重要的是男主人公的穿着与他在剧中温柔明亮的性格天衣无缝地结合在一起,女主人公郑友真也同样如此。十年前的友真,或穿着褐色的高领毛衣,或一袭白衬衣和藏青色的学生裙,背着一个粉红色帆布书包,戴着粉红色的手套,与她活泼开朗的性格相契合。十年之后,在郑友真痛失自己至爱的爱人之后,曾经俏皮的珠红翠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浅浅的黑色、白色、灰色、蓝色、褐色,郑友真变成了黑白默声片,唯一剩下的暖色调就是颈上的围脖,这也是为了与十年后再次出现的爱人李民亨身着的暖色调大衣相映衬。两位主人公的一暖一冷,相映成辉,在刻意苛求的背景音乐与雪景里散发着梦幻与诗意。《冬季恋歌》的导演尹锡湖似乎深得流行服饰文化的要领,这种风格在他执导的四部曲里面得到一以贯之的复制。《冬季恋歌》中的“流行服饰秀”,在其他的偶像剧中也随处可见,比如《对不起,我爱你》女主角的雪地靴和彩虹毛衣,《浪漫满屋》中宋慧乔的各种发饰,《巴黎恋人》中女主角无数套亮丽的晚装和可爱的休闲服也在韩国乃至亚洲引发了“恋人服饰模仿潮”。

韩国青春偶像电视剧的审美文化特征之二:完全迎合并参与探讨日常的伦理道德生活。《加油,金顺》《巴黎恋人》等剧所营造的日常生活方式没有停留在简单的日常消费、庸俗的日常情感、分分合合的婚姻关系等表面,而是弥漫着浓郁的伦理道德生活气息,在中国、日本等亚洲观众心中唤起一种深层的共鸣。当然,这种共鸣来自于一个共同的文化基础,那就是“儒文化”的浇灌。传统儒家文化尤其伦理道德生活方面,在韩国电视剧中得到了很好的呈现。我们能强烈地感受到剧中充满了“孝顺父母”“相夫教子”“长兄如父”“长幼有序”等思想。在《加油,金顺》中,男女主人公尽管爱得千辛万苦,但始终未放弃争取双方父母的同意,《巴黎恋人》也同样如此。这其实也是韩国的青春偶像剧之外遵循的生产规则。《大长今》《澡堂老板家的男人们》等剧中,长辈与晚辈的日常起居、闲谈、吃饭、座位等都严整有序,透着传统儒文化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妻贤子孝”“家和万事兴”等精神。这深深地契合了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广大亚洲观众的集体无意识。

我国的青春偶像剧中却充斥着大量的浮华情感以及简单的物质生活刺激,重视对现代生活的消费与欲望的诉求,忽略甚至缺失对传统文化的审美呈现。儒家文化虽然源自中国,而在中国青春偶像剧中,传统的儒家文化思想几乎难觅踪迹,正面地呈现儒家思想的文艺作品也越来越少。所幸的是,今天我们已经感受到了这种文化断裂的痛苦,“寻根”意识在当代文学艺术作品中潺潺流出,弘扬传统、重建国学日益受到社会各界的重视。然而中国青春偶像剧在呈现儒家文化传统方面似乎做得还远远不够,中国观众会被韩国电视剧中所内蕴的儒文化传统所深深吸引,这难道不值得我们反思?批评人家贩卖自己的传统是完全没有道理的,重要的是如何用我们的镜头来传达古老的儒家传统精神。在中国青春偶像剧中我们很难感受到那份叩问心弦而又沁人心脾的古老传统,韩剧的到来,正好触动了我们的“集体神经”。

无论是表层的“日常生活秀”和深层的伦理道德生活,日常生活是艺术应该超越的,道德价值和审美价值之间也有某种“相对立的认识论根源”①,它们都不是艺术生产的终极追求,艺术生产要创造审美价值,那么,韩国青春偶像剧中这种复杂的多种多重功能之间是否同审美价值的创造相矛盾呢?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真和善如果获得美的形式,那就能称之为艺术。前苏联著名文艺理论家卡冈在《艺术形态学》一书中,认为原始艺术的审美就带有明显的“不纯净”特征,“艺术因素还有机地交织在各种实用物品――武器、劳动工具和日常用具――制作的过程中……‘荷马所描绘的事物同样既是审美目的本身,又是完全适用的、完全日常性的对象’”。进而,卡冈提出原始艺术是一种“复功用性”的审美形态,即原始艺术生产混杂着“行为――礼仪――巫术”功能,或者“实践――认识”功能,抑或“符号――交际”功能。②当然,韩国青春偶像剧的“复功用性”,不是原始艺术混沌未开的状态,而是经过整合的审美文化复合体,内蕴意旨不一、本质相异的多样功能,在超功利的审美价值之外,它毫不隐讳地传播大量的日常生活观念和消费文化信息。

生活中的“真”和“善”一旦获得了“美感”被呈现出来,就变成一种有“意味的形式”,所以,问题关键不是呈现对象之间的矛盾问题,而是要创造出美的呈现方式。例如韩国偶像剧《加油,金顺》《巴黎恋人》《冬季恋歌》《大长今》等乃至《看了又看》《澡堂老板家的男人们》等日常生活剧中都得到审美呈现。这些电视剧通过唯美的画面、温馨的剧情、和缓的戏剧冲突等审美形式表达了传统儒家文化与现代生活的矛盾冲突,而且这些冲突中的对立方并不是简单的对抗与否定关系,而是相互激荡又相互和谐地生活在一起,这符合文化传承与变迁的螺旋式上升曲线规律。

韩国青春偶像剧的审美特征之三:情、景、叙事相得益彰,创造出较具深度的审美价值。而我国偶像剧还停留在简单复制韩剧的阶段上,得其形,未得其神。在《真情告白》《将爱情进行到底》《男才女貌》等反响比较好的中国偶像剧中,也仅仅是为了使主人公穿衣时尚而穿衣时尚,并没有跟整部剧的剧情和风格结合起来,所以显得零散而不伦不类。这正是由于我国青春偶像剧在情感、景别、叙事、信息传播、流行文化等方面的审美表达还远未成熟。

托尔斯泰曾经说过,所谓艺术就是把你体会过的情感传达给别人。韩国偶像剧在情感的传达方面做得比较成熟。一方面它通过使用大量符合人物内心的背景音乐将人物的情感很好地烘托起来。在《蓝色生死恋》中就有极为动听的主打背景音乐――《prayer》(祷告)、《romance》(浪漫)等,这些背景音乐或由钢琴或由吉他弹奏。该片导演尹锡湖说,音乐才是这部戏最重要的灵魂。剧中迷人的枫树林、金黄的梧桐落叶和蓝色的海洋,与背景音乐《prayer》形成了绝妙搭配。情到深处的音乐,诗意绽放的纯美画面,营造出一种唯美的视觉盛宴,这与我国的青春偶像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国偶像剧更多地把重心放在故事的传奇性方面,对背景音乐所花费的工夫十分欠缺。另一方面韩剧通过细腻的细节描写来使情感更为感人。在《冬季恋歌》的开篇中,当迟到的友真气喘吁吁地跑到相弈面前时,相弈一边帮友真系上由于奔跑而松散的大衣扣一边和友真说着话,相弈对友真那种深厚的爱恋在这样一个小细节中表露无疑。在第十二集中,当相弈误会了友真毅然决然地开车离去时,当民亨看到为了追赶离去的相弈而打车却差点被车撞倒的友真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友真拉开,默默地帮她拦车,尽管他是那么地爱友真。这一系列的细节生动和谐地呈现出一种深爱却不能爱的情绪。而我们的青春偶像剧,往往为了追求宏篇巨制,讲究所谓的大手笔、大制作、大场面,而疏于对细节的追求。

中国偶像剧,面对如此波涛滚滚的韩流,该何去何从?是一味“哈韩”,还是全然“反韩”?本文觉得这两种态度都不可取,我们应该吸取韩剧中的合理成分,发挥儒家文化的源流优势,做成中国特色的偶像剧。在具体的生产流程方面,中韩两国的国情不同,制作过程也不同,文化政策上更是有差异,所以不能简单克隆,关键是本土化。

(作者单位:江西电视台)本文责编:陈道生

注释:

①[苏]列・托洛维奇著,凌继尧译:《审美价值的本质》,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94页。

②[苏]莫・卡冈著,凌继尧等译:《艺术形态学》,北京,三联书店,1986年版,第1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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