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爱情鱼

1

午夜总是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

零点过后冯植还和楚楚在一起。楚楚，是那种什么话都可以对她说，出什么样的糗事也不会被她笑的人。但楚楚不是冯植的情人。那天冯植和楚楚在外面喝了很多的酒，又拎了不少酒回去，想在冯植租住的公寓接着喝。进屋楚楚让他给抱住了，嘴也被他吻住。楚楚任他吻，他们有这一层亲密的关系，但似乎永远不会更进一层。不过这一次，楚楚觉得要把握不了自己了，可她真的不想突破这一层。

她躲开冯植的亲吻，突然冒了一句：冯植，我们请碟仙吧。

碟仙？冯植愣了一下，你相信这个？

相信。楚楚说，很灵的。

冯植的眼睛在发亮，楚楚感觉到他对她身体的热情在消退，而集中在这件事上来。

楚楚在冯植家里找了一张大口径的圆盘，和一把不锈钢圆匙。又让冯植找了几根蜡烛来。楚楚用签名笔在盘子的四边写上，是，不是，答应，不答应。然后把匙子放在圆盘中间。又叫冯植把灯关掉，在盘子四周点上蜡烛，两人盘腿坐下，室内便平生出一种诡异迷离的气氛。

楚楚的表情游离而漂浮，她伸出右手，放在盘子上方约十公分的地方。又让冯植也如此照办。楚楚眯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碟仙碟仙请出来，碟仙碟仙请出来！

冯植的酒劲上冲，他正觉得好笑，不锈钢匙突然在圆盘中转动起来，足足转了一圈。冯植的酒劲生生给压了下去，代之而起的是一股寒意。楚楚又问：碟仙碟仙你来了吗？

匙子又转动起来，最后停下来，匙柄冲着“是”字的方向。烛光下，楚楚的面容诡异而迷茫：冯植，现在，你想让碟仙帮你做什么呢？

冯植怔了一下：灰灰，我想让灰灰回来。

冯植没有注意到，这一刹那的楚楚面色煞白。室内重复着她单调的，有金属般质感的声音：碟仙碟仙你答应吗？碟仙碟仙你答应吗？

匙子在盘中狂转不已，但就是不停下来。冯植并不知道碟仙是否答应了他，因为他哭了，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2

冯植睡梦中感到有人蜷缩在他的怀中，并把腿压在他的身上。他开灯，于是看到了穿着黑色真丝睡衣的灰灰，他虽然没有太吃惊，可是也难以确定是在做梦还是清醒了。

灰灰是他的前妻，是一个比他小七岁的妖娆女子，他们已经在一年以前离异。她现在怎么可能在他的床上？

你是谁啊？冯植忍不住在心里问了一声。但他内心这个声音居然让灰灰给听到了。

我是灰灰啊，灰灰温柔地笑了。睡吧，明天情人节。

冯植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情人节的上午9点。很奇怪的，他是一个人，四周并没有丝毫有关灰灰的气息。手机中有两条消息，全是楚楚的。第一条：祝他情人节快乐。第二条：那个碟仙并没有送走，楚楚要他小心。

冯植的脑海中恍惚闪过了昨夜醉中请碟仙的画面，难道灰灰的出现就和碟仙有关？他下意识地调出了灰灰的手机号码，但并没有按下去，他忘不了离婚手续办完那一刻，灰灰由爱生恨而变形的表情：冯植，我永远不想再见你！

3

夜幕降临了，冯植挂在网上，百无聊赖地在联众拱猪。这时鼠标垫旁边突然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是灰灰。冯植有几分惊奇，不过更让他惊奇的是：以前的灰灰看到他上网打游戏，是不会有这样的举动的，不大发一通小姐脾气才怪。

今天是情人节。灰灰说。我们出去。

灰灰挽着冯植的胳膊，依偎在他的身边走，就像他们曾经的日子。突然她叫了起来：鱼！鱼！冯植这才发现除了玫瑰以外，街上很多的女孩子手里还拎着一只塑料袋，袋中有水，游着一对活泼的锦鲤鱼。

这些鱼是麦当劳快餐店赠送的礼品。今天，只要在麦当劳点一份66元的情侣套餐，就可以获赠这一对漂亮的锦鲤鱼。灰灰的手中后来也有了这对漂亮的鱼，她吵吵着要给鱼儿买一只水晶瓶，和高脚酒杯一样的造型，当然要比酒杯大得多，可以让两条鱼在里面游动的。

又回到冯植的住处，灰灰把啤酒一罐一罐的倒入水晶杯中。冯植说：这是鱼儿的家啊，你怎么可以往里面注酒呢？灰灰肯定地说，也是咱们的家啊。冯植叹气：家？我离开你的时候，只要你说一声不让我走……灰灰笑了：我为什么要求？你爱走不走！冯植也笑：我发现我今生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让你听话！

灰灰大叫：你做梦！就扑过去咬他，疼得冯植直叫，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灰灰的雪肤玉肌带有一种难言的魅惑，冯植在一种极度亢奋中迅速崩溃。他最后的感觉是灰灰化在了他的身上。

冯植清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是在床上，灰灰骑坐在他的胸部，手中多了一把军刀，刃尖顶着冯植的咽喉。

冯植一惊之下，脸都变白了。灰灰说：听着，亲爱的，你不许再找别的女人，不然我就杀了你。

可是，你有别的男人，冯植说。

这叫只许灰灰放火，不许冯植点灯，没条件好讲！灰灰说这话的时候，刀尖已经微微刺进冯植的肌肤，她的眼睛和湿润的嘴唇，却做出一种诱惑的表情来。那把军刀移开他的喉部，却又到了他下身的敏感部位。冯植努力做出一个滑稽的表情：灰灰，你不是想让我成为太监吧？

不是啊，灰灰的声音很腻很湿，我在看，用这把刀能不能让你兴奋啊。说着，她开始用刀背轻轻刮冯植的东西。

如果不行呢？冯植的呼吸又变粗了。

那我就割了它！灰灰大叫。

4

冯植也大叫一声从床上跳起来，像那把军刀真的割了他一样。天又亮了，屋子里又只有他一个人，他头痛欲裂，无法确定他想起来的那些画面是真的发生过还是在梦中。但是，那些玫瑰花的残骸，还有那把军刀，以及高脚水晶杯，杯中的两条死鱼，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冯植拿过手机，顺手拔通了电话，这回拔通的是楚楚。

楚楚陪着冯植又去了麦当劳吃饭，很奇怪的，今天是元霄节，麦当劳居然还在卖情人节的情侣套餐。当然，照样还赠一对锦鲤鱼。

冯植突然有了个想法。他一边故意和楚楚弄出一些暧昧的声响，一边悄悄拨通灰灰的手机。

他们吃完饭后去购物广场，手机当然早已断线，他也懒得管灰灰听到没有。这回是楚楚的手中拎着一袋爱情鱼。冯植对楚楚说：真是搞不明白，灰灰好像只能在晚上出现。

话音刚落，冯植却愕然地停住脚步。他看到了灰灰，穿一身黑色紧身皮衣皮裙的灰灰就站在那里，她的脸还是那样细白，但这个时间并不是夜里，阳光强烈，她的表情是僵化而有点变形的。

灰灰突然出手，冯植感到自己的大腿让什么给刺了一下，但是并不太疼。他惊讶地向下看，灰灰正把军刀从他的腿中抽出。灰灰还要刺第二刀的时候，楚楚把手中的那袋鱼砸在了灰灰脸上。

商场中一片混乱，保安迅速冲上来了扭住了灰灰。冯植低头去看，牛仔裤上只是一个小小的刀口，但是很快，一阵剧烈的疼痛就击垮了他，鲜血汹涌而出，迅速洇透了整条裤腿。

冯植哭了，并不是因为痛，也不是因为伤心，而是这一刹那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他大叫：灰灰我爱你，可是，你不能再回来了啊，你回去吧，永远不要再来找我！

四周的混乱在继续着，已经有人在叫救护车。冯植的眼前，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一张不锈钢圆碟，上面还有一只不锈钢的圆匙在狂转。

冯植怔了一下，用身下的血在碟子旁边的地面写了一个“是”字。

匙子停下来了，匙柄冲着那个“是”字。

商场的保安永远也想不明白，被他们扭住的行凶女子怎么就这样消失了。

一个月后，冯植请楚楚来看他新买下的房子。

冯植的腿伤还没有完全好，一拐一拐的。两人在露台上凭栏远眺，好半天竟是无语。然后他们转到室内去，平静地突破了交往一年来也没有突破过的界线。

新房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件东西，高脚水晶杯。里面游动着两条锦鲤鱼。

点评：

其实冯植的经历一点也不奇怪：前妻灰灰在和他离婚后旧情难断，发现他和楚楚有暧昧时因爱成恨，用刀刺他。

之所以他觉得经历诡异，完全是因为灰灰回来前，他和楚楚玩过“请碟仙”的游戏。他的心愿又刚好是关于灰灰的，就自然地把一切归结到“碟仙”上，使得原本真实的经历就变得不可思议了。

那么，什么是碟仙呢？真的很灵吗？我们结合冯植的故事来看一看。

【心理学解释】

在这个游戏里面每个人都无意识地作弊。

游戏者通常都是朋友，如冯植和楚楚那样，可以互相信任的，因此一些问题的答案是知道的。而每人都倾向于试探自己要求的答案的方向，如冯植很想让灰灰回来，自然就希望箭头指向“是”，楚楚却相反，所以碟子转个不停，实际上是两种意志的交战。意志强的一方的答案将成为最终答案。

任何人应该心诚，信则灵。这就是说如果两个人期待或知道的答案不同，往往会遵守游戏规则“相信碟仙”而放弃自己的倾向。此时就是惯性在推动碟子，所以碟子停不下来，这就是所谓的“没有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