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椅子,古人怎么坐?

时间:2022-05-13 03:19:42

坐踞跪跽

古人认真礼貌,即使独处,仍得谨慎。

有一天,孟子要休妻,孟母问其故,曰:踞。意思是:娘子竟然伸开腿坐……

箕踞而坐在孟子的时代被认为是难看兼失礼,孟妻坐出了祸。

好孟母,教孟子:乘人不备,乱闯人家的私人空间,才真正无礼!

于是孟子自责,不敢去妇。

东汉的《说文解字》里面清楚写着古人是如何从坐姿去辨别一个人的身份和性别。

凡是女、妾、奴(从女部首者)一律屈膝而跪,恭敬而拜。古代东面的“夷”被视为非我族类,原因就在于他们坐得太不像话。

亚圣孟子,巴不得天下人皆循礼而行,眼见娇妻夷化,难免光火。幸而孟母通达,以礼晓礼,挽回一段将破裂的婚姻。

晚至清代宫廷,皇帝在养心殿西暖阁召见高级大臣时,一声赐坐,大臣立即叩谢圣恩,然后战战兢兢地再跪到设在御前的那些毡垫子(俗称军机垫)上,唯皇者尊,大臣跪谢之后还是跪。毡垫子是皇上体恤,品级低的官员就直接跪在殿内铺设的冷硬金砖上,甚至只有跪在殿外的份儿。

在古代,最恭谨的“坐”就是跪,这种双膝着地,上身重量落在脚踵上的坐姿,在物理上最省空间,在精神上是最大的自我约束,在形式上表示最高的敬意,是名副其实的臣服(古人行礼即跪拜,现代宗教、嫁娶的叩跪之礼便是保留着个中的虔诚和庄严意义)。曰:“见所敬忌,不敢自安也。”(《说文解字注》)危危乎,毕恭毕敬的。

宫殿内君臣商议,机灵的大臣会按皇帝说话的内容,适当地加插跽(音忌,长跪也)姿,将腰板上升挺直,既稍舒关节,同时也是对圣训各重点作殷切关注、尊敬和赞叹的身体语言。

但跽又有准备站起来的意思。大臣跪、跽交替要拿捏得准,否则会让皇上误会是不耐烦。

古人除跪坐外,较轻松的是盘膝而坐,“盘踞”在地上、在床上,都不算失礼。惟“踞”而不“盘”就于礼不合了!前面提过孟子夫妇之间便“踞”出一场风波。

历史中够格在大场面中傲踞而坐的,只有荆轲,他在刺秦失败后,负伤“倚柱而笑,箕踞以骂”(《史记·荆轲传》),后人都很接受他的无礼,是英雄气概。

正宗的跪坐

一般相信,古人的跪坐是在商代(甚至更早)贵族阶层之间的一种阶级性社交礼仪。经过周代整理,上升至严谨的大“礼制”范畴,成为古代封建社会沿袭二千多年的正宗坐姿,坐在正宗的坐具上。

“正宗”,是意味着经过认真判断、严格选择及设立种种限制的形式,例如严格的音韵之于诗篇。经过选择的活动为运动,兴之所至会令人手舞足蹈;但西方的芭蕾舞蹈却选择及限制主要在两只脚尖上进行,训练时很吃苦,训练的成果却受到极大的推崇。

简单地说,“正宗”是“别以为可以草率了事”的意思。

同样,以需要经过学习、训练的“跪”作为正宗的坐姿,是显示出对坐的高度重视。所重视的价值一路流传下来,也就是所谓的文化传统。

古人以建立守则作为文化的最高价值,现代人则以放弃守则作为独立人格的体现。

正宗的坐具在当初也就是那么的“一划”(席),要将君臣、尊卑、长幼、男女、内外的关系都应付周到,自然需在尺寸、质料和数目上先下功夫。

古人有一套“以人之体为法”、“不假外求”的量度方法。这些丈量单位基本上一直沿用至今,部分更成为今天的生活概念。

古人以十发为程,十程为分,十分为寸。寸约等于大拇指的宽度或一节的长度,相当于现在的二厘米左右(也有以中指的中间一节为一寸的基准)。此外,“人手却十分动脉为寸口”(即距腕十分的位置,至今中医仍称腕脉所在为寸口)。

十寸为尺(亦是手臂上段腕肘之间的长度)。另,按周制,妇人手长八寸为咫(说咫尺之间,乃指距离之近)。然后两臂左右伸展的宽度叫寻,其长约为中国之八尺,也就是周人的丈(后世以十尺为一丈)。

两臂伸张的“寻”常动作,既是一丈之夫,也恰好是一张席子的长度。就这样,我们的古人便坐上自己拥抱的空间了!

这是很彻底的人本概念:“寸口”关乎心跳脉搏,玉手轻轻舒展便是一尺,双臂张开一寻,便找到的“丈夫”,可也绝不“寻常”了!

“构建整个世界”的现代建筑观点在《周礼》中有不同的看法,与生活行动最密切的是坐具,大如建筑、“方丈”庭院,小至“尺牍”、拿捏“分寸”、“方寸”大乱,都是身体的引申。

每个民族最初的丈量,基本上都是以自己身体肢干作为基准的(所谓近取诸身)。像《圣经》大洪水故事里,挪亚受到神的启示所造的方舟,便是以“肘”作为长度单位。罗马人踏遍天下,也就将希腊人的拇指宽度(寸),变为脚掌的十二分之一(英尺)。

丈量标准,历代都有调整。相传英国的“码”,是以英王亨利一世(1063-1135)的鼻尖至下拇指的距离作准。而和亨利一世在同一年去世的宋徽宗(1082-1135),其中指的第二节也曾用作寸的标准长度。

“席地”很隆重

于是,筵和席就在周人明文制定下成为正统坐具。先筵后席,大排筵席。

席,铺设在筵上。席,古作“蓆”,凭字形可以看出最初的席已是用较柔软的“草”编织而成。筵字从“竹”,质料较结实,用以铺地,上面陈席为座。

《周礼·匠人职》曰:“室中度以几,堂上度以筵。”

“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东西九筵。”天子的厅堂铺上九张筵,诸侯七张,余者递减。

九、七、五、三都是单数(阳数),在中国文化中极具象征意义。筵以此为踞,在空间上也是得出中轴和核心的最有效布置。从一些遗留下来的文献中看到周代之前有些建筑立面是采取双数开间的,导致在正中央出现柱子(不利活动,日后的风水观亦视为犯忌),周之后就一直是明间居中,也许便是源于这时候确立的筵席布置。

坐在地上,家具均较低矮单纯,几案移来搬去,在摆弄中,很快就被纳入祭祀程序及礼仪的范畴中,包括“且”上置祚肉的俎,中储祭仪的“禁”和作为权力中心背景的扆(屏风),都按所需陈设于筵上,大家根据等级,坐在一块块的席上,过着“席地而坐”的生活。

古人“席地”,是地上设坐,可以是很隆重、很严肃的事。搞不好,也有“割席”的事情发生。

今人说“席地”,是随意坐在地上,意思大不相同。

摘自《一章木椅》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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