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就是心死了,爱还在

时间:2022-05-08 01:39:47

爱情就这样来了,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时刻,合欢花在远处清冽芬芳地开着,我做了长久以来最最安逸的梦。

我想,一个自视很高的女人愿意静静地听一个男人说话,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爱他!

1

遇上余子安之前,我一直很少去网上的聊天室。上网只是查查信息,看看新闻,发邮件投稿,仅此而已。那天是圣诞节,满世界的欢腾,我却形只影单,实在无聊,我便进了聊天室,静静地看着一大群互不知道性别、年龄、长相的人乱哄哄地挤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或嬉笑怒骂,或愁肠百结,或含情脉脉,觉得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男人,在网上说的话,嬉笑怒骂,光芒四射。任何女人都会被他吸引住,余子安就是这样的男人。我看着他在一群女人包围中挥洒自如、游刃有余,禁不住笑了。悄悄打出两个字给他:“累吗?”他回答:“毛巾!”

相识之后一直是淡淡的,碰上了就聊几句。简简单单的,几句问候而已。熟起来是因为一个午夜的电话。是午夜两点的时候,我正赶一篇稿子,电话铃突然清脆地响起,拎起,一个醇厚而有磁性的声音:“是我,余子安。”然后,不等我回话,他便武断地乐了:“声音这么清醒,还没睡吧?哈哈,我终于找到肯陪我聊天的人了!”

这个霸道的男人,我又好气,又好笑。“我失眠,心里很闷,你肯陪我聊会儿吗?”他的语气一改往日的狂傲和不羁,变得柔和起来。原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柔和起来时会有这样一种不可抵挡的魅力,这种魅力,使我无法抗拒。

握着话筒,在那个安静的冬夜里,听他给我讲他的大学生活,讲他美丽的家乡,他的工作,他对生活的感悟。我这才知道,原来他是我们当地一家报社的记者,老家是四川的。他笑着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了,你从报社的网站上传过来的稿子,我们总是先看到的。”他有点得意洋洋。

后来渐渐就熟了。他有着明朗灿烂的笑声,爱唱迪克牛仔的歌,粗心,爱睡懒觉,丢三拉四,喜欢和漂亮的MM聊天,有些放荡不羁,还喜欢玩酷。我可以将生活中的任何不如意都对他讲,虽然他从来不会安慰我,还经常会说“哎呀,你们女人真是麻烦!”之类的话,但是被他骂一通之后我都会觉得心情好多了。我喜欢和他说话,没有任何约束和顾忌,可以真实地释放自己。

我喜欢喝不加糖的咖啡,他也是;他喜欢王小波的文章,我也是。我们像两只嗅觉灵敏的猫,从对方身上嗅到了自己熟悉的气息。他喜欢我的字,他说,你不要相信“十年磨一剑”的屁话,写字是需要天分的,你有这个灵气。出名要趁早啊。他语重心长。

那个时候,我刚刚摸到写稿这一行,文字青涩,感觉迟钝。我的理想是一个字能换一毛钱,因为我不喜欢出去工作,所以,我要靠我的字去交房租水电费和上网费。我每天写得天昏地暗,但是大部分都只能在硬盘里默默沉寂。

他常常在深夜的电话里唱歌给我听,唱Beyond,唱迪克牛仔,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总是在唱:“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他说,将来你出了书,第一本一定要签了名送我。

2

如果午夜的时候电话响,不用看,肯定是余子安。他总是失眠,晚上不睡,早上又不起。有一次,他跟我抱怨单位太剥削人,仅仅是早上迟到一次,就被扣去一部分工资。然后他就声音软软地说:“不如这样,以后每天早上你打我的手机叫我起来,怎么样?”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张小娴的一篇文章里写的:“每天负责唤醒自己暗恋的人起床,这是一项很甜蜜的任务吧?……因为明天早上能够听到他的声音,你每天晚上的梦都是甜的。”

我心里,泛起柔柔的波。

第二天早上七点,我准时打他的手机:“起来吧,别迟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睡意惺忪,懒洋洋地像个赖床的孩子。晚上在QQ上,余子安发过来一个动画表情,两个球状的脸,一个突然亲了另一个的脸,然后,另一个的脸,慢慢地泛上一层可爱的红晕。我觉得自己的脸,也慢慢地烧了起来。

开始常常在晚上写累的时候到聊天室看看,他仍然是那里最活跃的分子,和漂亮的MM说着动人的情话,和兄弟们打闹。看到我进来就热情地打招呼。我喜欢和他说话,我料想他是一个帅气的男人,神采飞扬的那种。

后来,我在网上搜索了他写的文章,有些怪异的文笔,率真随性的文字里间杂着他自己独有的冷幽默,很特立独行的一个人。只是我从他的文字里总隐隐感到有一种淡淡的忧郁,它一点点地牵扯着我的心,让我放不下。这个他,是聊天室里那个每天晚上都被众多嫣红包围,轻语调笑,漫天飞舞的他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早上6:40我便准时醒来,不管多困都无法再睡。每天,我准时打他的手机。听到电话那头他的回答,我便觉得安心。他每天张开眼睛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我的声音。这份缜密的心思,他什么时候才能看得出来?

3

虽然大家就生活在一个城市,我们却从没有提出过见面的话题。那天,约了朋友一起去喝茶,过马路时正在电话里和朋友说得兴高采烈。忽然被一辆斜冲过来的摩托车带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声,我就摔倒了。骑车人慌忙扶我起来,其实也并不怎么痛,可我的泪怎么也止不住。那人在我满脸的泪水前无所适从,他定定地看着我,忽然说了一句:“哎呀,你们女人可真麻烦!”听到这句话,我的泪忽然就止住了,惊讶地抬头看他,一头洒脱的长发,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还有几分未被社会磨平的纯真。

“余子安?”我脱口而出。

他怔怔地望着我:“蓝真,是你?”

是太熟悉的声音,太熟悉的口气!原来面前这个帅气逼人的男人,就是我一直牵挂着守候着的人,我好一阵都没有恢复过来正常的思维。他送我回去的时候一直在笑,傻傻的,带着孩子气的笑。

后来一说到我们的传奇式的相遇,他就笑,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可怜兮兮的、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女孩儿居然会是我。“不过,你哭的时候真有些楚楚动人呢!”

我想这就是缘分,我和他没有任何预感地碰到一起又彼此怜爱。他靠近我时,我有一种眩晕的感觉,那是春天里爱的气息。爱情就这样来了,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时刻,合欢花在远处清冽芬芳地开着,我做了长久以来最最安逸的梦。

从来没想到一贯洒脱无羁的他竟然是个那么懂得生活的人,心情好的时候他陪我去喝茶,心情不好的时候带我去爬山,一起坐在山头看日出,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帮我修改文章。一起感叹时光的流逝,一起怀念青春,一起留恋美丽的大学生活。我喜欢听他说话,说什么都行。我想,一个自视很高的女人愿意静静地听一个男人说话,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爱他!

4

6月的时候,邻县的煤矿发生透水事故,32名矿工被埋在井底,生死未卜。余子安被报社派去采访。临走的时候,他说,宝贝儿,以后早上你可以安稳地睡觉,不用叫我了。他还说,你要乖哦,等我回来,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我的觉睡得并不安稳,仍然准时在6:40分起来,习惯地去摸床头的电话,习惯地拨出那一串熟悉的号码,听到话筒里传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才猛然惊觉,慌忙摁掉。

而余子安,一走就再也没有消息。他的手机不久后就再也打不通了。

我每天心神不宁,烦燥地把书丢得满屋子都是,电脑打开的空白文档,很久都落不下一个字。有一天晚上我做梦,在很黑的矿井里,突然有灼热的阳光打在我脸上,刺得我热泪盈眶。醒来后,才发现枕头上湿了一大片。

忍不住往报社打电话,对方说,余子安,早回来了啊,在休假呢,听说要结婚了……

很晴朗的天,突然就暗了下来,接着就是瓢泼大雨。人常说六月的天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可是,人的心呢?我在沙发上抱膝而坐,盯着窗外阴暗的天,人渐渐蜷缩成一团。

冷,彻骨的冷。仿佛有什么东西,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

有一天夜里,突然收到一条短信:你知道忘字是怎么写的吗?就是,心,死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我漫不经心地看过,合上手机。可是突然,我脑中灵光一闪――余子安,是他!我整个人都猛然从床上蹦了起来,抓起手机,照那个号拨回去,对方已关机。

你知道忘字是怎么写的吗?你知道忘字是怎么写的吗?我一遍遍地看着那条短信,泪水打湿了手机屏幕。

是的,忘,就是心死了。

5

一年后,我开始把稿子发到全国各地的报纸和杂志上,每天打开信箱,都有一堆的约稿在等着我。很多编辑喜欢我的字,也对我说过和余子安一样的话:你的文字有灵气。可是余子安,好像从没有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我的夜开始安静下来,在那些无法触摸到灵魂的暗夜里,我只是坐在电脑前,像一个失去思维的人,噼里啪啦疯狂地在键盘上敲下一行行整齐的宋体字。

两年后,我结婚,有一个舒适安稳的家。出的第一本书上,我签上自己的名字,上面只写了一行字:假如我不曾爱过你。是送给余子安的,很多年前我们就这样约定的,可是我却没有办法送出去。

那天,和老公一起上街。回来的时候,在街道对面拐角的地方,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我丢开老公的手,横穿马路追过去,汽车尖锐的刹车声此起彼伏,老公在身后惊叫我的名字,我充耳不闻全然不顾。

我终于挡在那人面前。他抬头,我们同时愣住了。

余子安,他应该已经29岁了,俊朗的脸上多了成熟和淡定,唯一不变的是眼睛里的惊喜和问候。他向我伸出左手,微笑着问:蓝真,你还好吗?

熟悉的笑容,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大而宽厚的手,可是那只曾经紧紧拥抱过我的右臂,此刻却只留下空空的一只袖筒,在初春凛冽的风中轻轻飞舞。

我怔怔站着,无法言语。心仿佛被利刃一点点切割,痛得弯下腰来。余子我起来,他的目光越过我,望向匆忙追过来的老公,舒展欣慰的笑容自他的唇边荡漾开来。他说:“蓝真,这才是你应该过的生活……”

那天晚上我打开收音机,我的手在一个台上停下,是一档文学节目,主持人朗诵的是张小娴的《的权利》:“获得了叫他起床的‘权’之后,你的每一天,都变得饶有意义。晚上睡觉的时候,你调好了闹钟,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准时起床,然后叫醒他。因为明天早上能够听到他的声音,你每天晚上的梦都是甜的。一觉醒来,首先要做的事,便是拨一通电话给他,说:‘起床了!不要再睡!’……”

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突然哽咽。他说,我把这篇散文送给一个曾经一直叫我起床的女孩儿,我曾经对她说要送她一个惊喜。可是,那次在煤矿采访,突然出了意外……我再也没机会告诉她:其实我爱她,很爱很爱她……

我的泪终于涌了出来,恣意流淌,无可扼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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