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是一场秀

时间:2022-05-03 12:09:26

惩罚是一场秀

许多生活游戏都包含了惩罚的环节来助兴,要达到助兴的目的,惩罚必须是在欢乐中让人难堪,既怕惩罚,又服从惩罚。比如很原始的输了牌要钻桌子,夹耳朵,后来玩到了输钱,都是惩罚。

觥筹交错之时,惩罚一个接着一个。要是谁迟到了,那是要自罚三杯;要是谁说错话了,也要罚酒的。还有歌厅骰子游戏,还有行酒令,就是为了惩罚而设置的游戏,惩罚就是游戏,就是取乐。

曾经看到摄影家雍和在1980年代拍的一张照片,我在《上海女人》一书中也用了。照片题材是共青团组织在公园里活动,一群团员青年团团坐,在玩击鼓传花游戏。有蒙眼击鼓的,照片拍得真好,是花落一个女孩的瞬间,女孩大窘,两旁则是幸灾乐祸的,落井下石的。

当年的击鼓传花,大家最怕的是花落我家,常常鼓已停而花不止,最终的护花使者,实际上是游戏的失败者,受到的惩罚就是表演节目。可怜哪,贫瘠时代,人人只会大鸣大放大辩论,短于小琴小调小歌唱。其实也不是不会唱歌跳舞,但是那一个时代人都羞于表现。于是羞羞答答,扭扭捏捏,千呼万唤始出来,是上台者的共同造型。唱歌?不会?跳舞?不会?朗诵?不会……没有十几分钟的起哄,是惩罚不了被罚者的。惩罚与反惩罚,起哄与突破重围,活动要的就是这个味儿。照片这一个瞬间,在当年极其普遍。团组织也就是在公园里活动,活动也就是击鼓传花,再没有别的花样。回忆起来,惩罚还真是开心的事情。

如果现在的团组织也在公园里活动,也击鼓传花,会有什么后果?照样要惩罚,只是时代变了,惩罚的内容也不得不变变,那时候是惩罚唱歌,如今真要惩罚,是惩罚她不许唱歌,至少半小时――因为如今人人都是“麦霸”,那么多的歌厅歌厅里那么多的包房,都是出了钱去唱歌的。常有歌厅活动,刚刚开唱,已经有人点了一长串的歌了。风水轮流转,当年的惩罚如今变成了福利。在卡拉OK时代,花钱唱歌都足以通宵达旦,一唱雄鸡天下白;稍稍谦逊一点没有很快点歌,冷板凳上就会坐上个把小时――歌者在作秀,不歌者在受罚。

惩罚脱胎换骨为一场秀,于是人人不惧惩罚,人人又爱看人家受罚,这实在也是一道看似简单却难以解答的社会学课题。去闹新房的时候,这种惩罚与作秀的心里角色交换,更加明显。以前闹新房的时候,垂下一个苹果让两个新人去咬,趁机让他们亲个嘴,都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新郎新娘的扭捏,当然会让闹新房的人不扎劲,于是就有人起哄,要把预先准备的闹新房节目一个一个闹一遍才会收场,所以闹新房会闹到半夜。

如今也闹心房,但是咬苹果之类的小“凯斯”是没人玩了,大家追求更刺激,更生猛。新郎新娘钻在被窝里,在众人吆喝之中,一件件的衣服脱下来往外扔,有一点点零星抵抗,很快,领带、衬衫、胸罩、内裤,都一一缴了出来,于是众人也算是将闹新房进行到了底,知趣地退出了新房。闹新房者还未走远,里边的新人笑将起来,他们的肢体早就不陌生了,宽衣解带不是惩罚,是表演,更是正中下怀的喜悦,巴不得早点开始这个程序,所以面无赧然地三下五处二。有一句成语仿佛是为这样的闹新房度身定制:半推半就,甚至还可以进一步:一蹴而就。

新房闹到这个程度,有人说太俗了,这是道德家的判断。若是心理学家,不评判俗和不俗,在意的是有趣和无趣。游戏性的惩罚,一定是要遭到抵抗的,遭到的抵抗越是顽强,游戏越是有趣。闹新房,越是有事先设置的闹法,越是有新郎新娘的负隅抵抗,也就越是有游戏的成分,情绪也会高涨亢奋。需要铺垫,需要使坏,需要攻克。如今的闹新房太容易进入高潮了,当一对新人太配合闹的时候,是闹不起来的。犹如一个高升炮仗,火一点,升空,嘭―啪,两声响,炮仗碎皮已经掉落在地,高潮退得太快了。闹新房的人,只是做了一个闹新房的托,只是为新郎新娘去制造点气氛,当气氛很快到达高潮时,闹新房的托,就到了怏怏而归的时候。于是现在新房是越发闹不起来了。

受惩罚者变成了一场秀。惩罚者看不到受惩罚者的受罚,不经意的恰是一种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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