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允许,只要祝福

晓恒的母亲在女儿拿到学测成绩单后,心里就七上八下,天天在想,女儿该念哪个大学、哪个系才好呢?

她赶紧打电话问在上海经商的先生。晓恒的爸爸听到女儿成绩不错,可以念国立大学,很是开心,特别要太太问女儿想要什么礼物?

“……你认为晓恒该念什么系呢?”

“看她喜欢吧,晓恒一向是很有主见的孩子,从小不要我们操心。”

丈夫真是不够关心,就这样?连孩子选系这种大事都这么冷漠,晓恒的妈妈心里难免犯嘀咕。

“这怎么可以呢?”晓恒的妈妈赶紧打电话跟自己庞大的娘家求救。电话一打就是七八通,要每个晓恒的舅舅婶婶一起出意见,该念师大还是台大,还是选校不选系呢。虽然多数舅舅婶婶都没念过大学,有的还要考文组的晓恒填医学系当医生,以后大家看病就不用愁了。还有更热心的舅舅婶婶又打了多通电话给自己认为比较有学问的亲友,大家都七嘴八舌的出了意见。如果有人详细纪录统计的话,恐怕为了晓恒的志愿,大家总共拨出了上百通电话,共享掉好多个小时殷勤讨论吧。

妈妈将所有的意见搜集起来,细细记在脑海里,等着参加营队的晓恒回来,好好分析利弊得失给她听。没想到晓恒一开口就说:“妈,我老早就决定好了,我打算念社工系。”

“可是你大舅舅认为以后当老师比较好……二舅妈的哥哥是老师,又建议念企管比较好,大阿姨的亲戚在美国,又认为念外文比较好……”

不等母亲说完,说话一向坚定有力的晓恒马上说:“妈,是我要念又不是他们要念,你干吗问他们的意见?我老早就决定了,我觉得按照我的个性,念社工比较好!”

十八岁的晓恒,因为这件事和妈妈冷战一个星期。她觉得妈妈很无聊,妈妈觉得她很无情。

二十八岁的清芸在感情路上也有类似的经验。她本是个乖巧文静的女孩,却在决定婚事上,在母亲眼里由绵羊变成了猛虎。冠霖是个摄影师,这个行业在上一代眼里太新鲜,让她妈妈没有什么安全感。在她与冠霖才在谈恋爱的阶段,母亲忙不迭出了许多主意,一会儿拿八字去问算命先生,说这姻缘总会出问题,而且还拼命的调查冠霖的身家,又不断捎来许多好几个伯伯叔叔婶婶和邻居的意见,虽然没有直接阻挡,却给清芸好大的压力。

有一天,母亲急着向刚回家的清芸陈述“某某人的意见”时,清芸忽然回答了一句:“今天我们已经到法院公证结婚了,我们也不打算请客,所以你不必担心那些意见很多的亲戚会怎么说!”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以………”

“妈,我要的不是允许,那些三姑六婆的意见,跟我的幸福无关,我要的是祝福!给我祝福就好了,我会自己负责的!”

清芸婚后有好几年的时间,母女间气氛相当尴尬。

我观察到“上一代”女人跟这一代女性在观念上确实已经有相当大的代沟。最大的对立在于现代的女人认为决定前途是自己的权利,而她们的上一代仍不自觉的认为,这样太冒险,没有亲友一同的支持都很危险,照她们的习惯,在做任何决定之前,她必先得到别人的允许。

她们几乎都很害怕特立独行,只要一结婚,就自动把人身自由权交给丈夫或婆家,所以她们习惯征询很多人的意见。而因为生活环境有限的关系,一个不相干的远亲或邻居随便说的闲话,也常常在她生命中成了千斤重量。

以前的女人绝对依赖认同感。现代女人当然也需要认同感,但在追寻自己的梦想上已经比较勇敢。这绝对是时代不同所造成的差距,两代女性要没有代沟几乎是不可能的,在年轻一代看来,某些固执的上一代会变成“自己不懂又爱给意见”,上一代又觉得下一代如此刚愎自用,会吃亏在眼前。

生在不同世代的人各有优缺点。然而,未来的趋势将永远是比我们年轻的人所决定的,我总建议为下一代着急的上一代:在事关下一代前途时,别急着广征众人意见,或顽固的铁嘴直断,先听听当事人心中的意见吧,他们需要的已经不是长辈的允许,而是祝福,上一代得有如此雅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