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响中的图画

巴洛克时期的古钢琴音乐在德国的巴赫与亨德尔的身上达到了巅峰的境地。与此同时，诞生于法国的洛可可音乐从解体的巴洛克中兴起。各种洛可可音乐中，最典型法国式的、最能代表这个时代的精神和气质的是键盘音乐。洛可可初期的法国作曲家们不喜欢较大的形式，迫不及待的要得到符合他们趣味的、所谓有趣而且是插入性的小曲。因此，法国组曲不久便大量地出现小步舞曲、布雷舞曲、加沃特舞曲和歌剧选曲，显然有一种向标题音乐发展的倾向。到了十八世纪初期，古钢琴家们所作的音乐大多都是些优雅诙谐的小曲，曲中“充满难以描述的装饰音和细微的附点，活跃的节奏与和声，大量的小装饰音像彩色纸屑在空中漂浮不散”（保罗・亨利・朗著《西方文明中的音乐》）。弗朗索瓦・库普兰是法国洛可可艺术中令人瞩目的人物，他最重要的创作就是古钢琴曲，共有四卷。每卷包括若干首组曲，每首组曲由若干首小曲组成，大部分小曲都采用奇特的标题，如第2组曲中的《蝴蝶》，第20组曲中的《玛丽亚公主》等。库普兰在第一卷前言中声称，他在写每首小曲时，心中都有一种客观事物。可以说库普兰开创了古钢琴标题性小品的体裁，为十九世纪钢琴小品的创作繁荣打下了基础。

库普兰1668年12月10日生于巴黎，库普兰家族同德国的巴赫家族一样，也是一个多达数代人的音乐家族，其中很多人都是优秀的管风琴师。库普兰18岁时就担任了圣热尔韦教堂的管风琴师。1693年，“皇家教堂管风琴师”托姆兰逝世，国王欲选一人接替他的职位并亲自主持试听会，认定库普兰是“这方面技术特别高超的人物”，录取他接替托姆兰。翌年，又被任命为皇家教师。1702年，库普兰成为“罗马骑士”并获得“拉特朗骑士十字勋章”，自称为“库普兰骑士”。他还于1717年被任命为皇家古钢琴家，并列为“皇家音乐家成员”，晋封为皇族，一生未离皇宫。

库普兰生活在封建专制集权统治极其鼎盛的时期，国家在很大程度上控制和干预着文化发展的方向，使文化服从并服务于王权的统治利益。路易十四认识到音乐对于扩大他的君力具有强大的力量。因此，对音乐投入了极大的关注。在这一时期，音乐家们仅仅只是封建王族的附庸，他们的身份、地位比贵族宫廷中的奴仆和社会中的工匠高不出多少。艺术家没有言论和思想的自由。库普兰作为宫廷乐师，他的工作是为国王服务，赞颂“太阳王”的美德。到了摄政时期，贵族们从追求权力转为追求享乐。出于对美观、和谐、亲切的生活的渴望，使得一种纤巧、优雅、细致、活泼的新型艺术风格很快在法国形成。库普兰的古钢琴作品大多数都有充满想象的标题。正如他在《古钢琴曲集第一卷》的序言中所说的：“当我创作所有这些乐曲时，心中都有一个题目，这是在当时情况下指示我的。”

库普兰擅长写作具有人物特点的肖像作品，在他的《古钢琴曲集》中有很多妇人或姑娘的音乐肖像，如《莫尼卡姐姐》、《温柔的娜妮达》、《漂浮的芭佛莱》、《玛丽亚公主》等等。

在《莫尼卡姐姐》（第十七组曲）中，库普兰用快速的音阶和十六分音符来表现姑娘们不同的性格特点。

库普兰也描绘了孩子的肖像，比如《孩童》（第七组曲），在这一组曲中包含了《婴孩儿缪斯》、《童年》、《少年》和《幸福》。在《婴孩儿缪斯》中库普兰采用了右手后半拍起的节奏，形成的切分节奏表现了刚出生的婴儿走路不稳的感觉。

第十四组曲中的《法国的佛利亚舞曲或开口袍》，这一生动的标题音乐中反映的是化妆舞会中的人物特点，指的是化装舞会上客人们所穿的服装。每个袍子和帽子都带有不同的颜色，比喻十二种不同的德性、身份、脾气或性格：纯洁（无色）、谦虚（粉红色）、热情（深红色）、希望（绿色）、忠诚（蓝色）、坚忍不拔（灰色）、消沉（紫色）、卖弄风情（花色）、老年情人或退休的金融家（暗红色或枯叶色）、优雅的怪人（黄色）、默默的嫉妒（暗灰色）和失望（黑色）。

在库普兰的组曲音乐中，还经常可以见到乡村生活、田园风味的乐曲。比如第二组曲中的《蝴蝶》，在鲜明的转调中表现蝴蝶的飞舞。第一组曲中的《森林之神》，库普兰全曲都用低音谱号标记，把森林的暗淡无光表现得淋漓尽致。为了描绘生活中包罗万象的音乐形象，库普兰也会通过模仿一些音响来更好的表达对田园景色的描绘。比如库普兰用多样化的装饰音在第十四组曲中的《爱恋中的夜莺》以及《哀叫的莺》中，频繁出现了对鸟叫声的模仿。

库普兰的作品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幅活生生的人物肖像画，他不仅成功塑造了宫廷贵妇人的音乐“肖像画”及宫廷生活的场面，也把我们带到了美丽的田园景色和绚丽多姿的生活情景之中。这些标题有些仅仅是某方面与他有关的人名，例如《贝尔桑》、《加尔埃那》、《玛丽公主》、《库普兰》等，有些标题是地方和国家的名称，例如《巴斯克》、《卡斯特纳拉》、《卡洛勒瓦》等。有些标题更生动、更具有说明性。其中有一些标题给人视觉或拟声性的启示，例如《闹钟》、《小风磨》、《编织女》、《爱恋中的夜莺》等。有的标题充满了情节和人物的描绘，例如《老主子》、《小主子》、《神秘女郎》等。还有些标题对我们来说意义模糊，或者完全不懂，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其古钢琴音乐标题的关注。这些标题给人以想象的空间，带给我们无穷无尽的想象力，这些纤美、轻巧、文雅的音乐，将清晰易懂的思想与细腻的感情融为一体，令人陶醉，生动地展示了与宗教哲理性完全不同的音乐形象“似乎总是要表达某种感情。”温宏译：《库普兰》。库普兰许多有标题的作品生动或具有说明性，也为演奏和欣赏提供了真正的线索。不管这些标题是否真具有说明性，他音乐中这种想象的成分对法国人的头脑产生了很强的感染力。 库普兰能用音乐描绘出不同的人物、风景和生活气氛，因此，也常常被人们称作“第一个印象派音乐家”。

在启蒙思想的影响下，库普兰的古钢琴音乐从宗教的殿堂走进了生活当中。但由于库普兰长期担任法国凡尔赛宫的宫廷乐师，所以他的作品中既没有重大的社会题材，也没有严肃的宗教内容，纯粹属于愉悦性的音乐。在这些音乐中所表现的内容充满了贵族气息，库普兰就像一位音响画家追求赏心悦目的视觉形象，追求美好的世俗生活。

库普兰在继承了17世纪前辈传统的基础上，为钢琴创作的大量结构短小、装饰性强的风俗小曲。他作品中的标题不是情节性的，而单纯是一些刻画人物性格及描绘自然景色的作品，可以说库普兰开创了古钢琴标题性小琴的体裁，他将乐曲加上标题具有积极的意义，大大缩短了它们同听众之间的距离，加强了器乐作品的表现性，从而深化了音乐的感染力。这种创造无疑是对后来的标题音乐起着重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