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秋们的伶人民国

时间:2022-04-30 04:28:31

张春秋们的伶人民国

名伶们在乱世民国一身诗意千寻瀑,经历了战乱与离散,却将惊艳了时光的民国气质留在了梨园行。时代的潮汐、政治的清浊,将其托起或吞没。但有一种专属于他们的姿态与精神,保持并贯通始终。

春秋:二十岁的民国姿态

又见张春秋。季节变换,九十岁美奶奶的香云纱连身裙换成了软缎子套装,屋子外天高叶黄,张春秋的衣襟上却是红色云纹,更衬得她皮肤白皙。

她领记者到内室寻东西,先从华伦天奴坤包里取出花镜,眼镜盒上赫然一个G家logo。那套很出名的套装挂在门后,罩着一片丝巾防止落尘。尽管身体欠佳,现实粗粝,韶华已逝的名伶张春秋依然把日子过得尽量精巧。

1926年出生的张春秋将二十岁留在了民国。

六岁开始,张春秋在上海弄堂的天井里跑圆场,吊嗓子,拿大顶,一众师姐妹里数张春秋长得出挑。张春秋有张全套行头、顶着盘子的相片,眉眼清秀,身材匀亭。到八岁时,张春秋已经是上海南京路“新新公司”的签约明星。

“京剧角儿主要看先天条件。”张春秋个子高挑、天生丽质加上聪慧刻苦,使她16岁时成为“喜临堂”的摇钱树和台柱子,在江、浙、沪一带小有名气,“五陵年少争缠头”。当时的新新公司为张春秋拍摄相片,上面写着“张春秋便装照”不少戏迷购买收藏。她的明星范儿也是在那时培养出来的:不全身上下收拾停当了不见客,待人接物大方得体,通神自有一股气度。

后来,养父母贪图钱财将张春秋嫁人,正值妙龄的张春秋被迫中断了演艺生涯。即便回归普通的日常生活,张春秋也不马虎。饮食不追求大鱼大肉,但求精致,尤其不能放酱油;注重生活细节,床单每周更换,因为这是“讲究”;战乱令家境式微物质匮乏,张春秋仍然保持着这种讲究。有一次新鞋面上落了汤水,扔掉太可惜,张春秋就在污处绣了一朵花,既不浪费还显得别致。

从言慧珠到孟小冬:

审美化的人生态度

章伯钧曾对女儿章诒和说:“好的东西都令人不安。如读黑格尔,看歌德,听贝多芬。”

在《伶人往事》中,章诒和称看台上的言慧珠,感到了这种不安。言家生活不怎么富裕,但清王族之气韵犹存。皮黄、丹青、诗词、音韵,样样拾得起。审美化的人生态度,润泽着这一家的心魄。

言慧珠是梅兰芳最得意的女弟子,却也是银幕上的明星,四十年代曾经主演过《三娘教子》、《红楼二尤》等多部影片,她从中比别人更早、也更多地接触到西方事物,个性也更爽利开阔。富太太们当面怀疑她的丰胸蜂腰是“假”的,言慧珠就当着满屋子的人,甩掉短大衣,把套头的毛衣往上一捋,露出雪白的肌肤和米黄的胸罩。昂着头说:“你们来检查,看究竟是真是假!”

大多民国名伶在留下的影像中巧笑倩兮,只有孟小冬除外。她的照片几乎全部眼神冷漠,嘴唇紧抿,眉宇间都是孤傲气质。

冯其庸曾说,孟小冬的一生“简直可以说是半部民国京剧史”,张大千赠送孟小冬诗画,也款称“大家”,喻孟小冬得余叔岩嫡传,比拟续写汉书的班昭。

她性格孤傲,晚年在港台时,她始终不唱,最后一次清唱是在香港唱给张大千。有人问她:“您还预不预备唱啊?”孟小冬回答一句:“胡琴呢?”

是啊,没有胡琴孟小冬怎么唱呢?给她拉胡琴的最后一个人是王瑞芝,他也去世了。

如今所有的文化都是消费,一方面是生活走向审美;另一方面是艺术消亡

章诒和曾回忆父亲章伯钧宴请伶人马连良的情形:“刚过了午眠,几个身着白色衣裤的人就来了。进了我家的厨房,就用自备的大锅烧开水。开锅后,放碱。然后,碱水洗厨房。案板洗到发白、出了毛茬儿为止。方砖地洗到见了本色,才肯罢手。”

再过一个时辰,又来了一拨身着白色衣裤的人。他们肩挑手扛,带了许多“家伙”。有两个人抬着一个叫“圆笼”的东西,据说整桌酒席,尽在其内。还有人扛着大捆树枝和木干。那是烤鸭用的果木。

她感慨:如今,所有的文化都是消费,一方面是生活走向审美;另一方面是艺术消亡。中国文化传统与革新之间的断裂,在戏曲舞台和艺人命运的身上是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别说是京剧、昆曲,自上个世纪以来,整个文化是越来越迷失了方向。数千年积淀而成、且从未受到根本性质疑的中国文明,在后五十年的持续批判与否定中日趋毁损。正如台湾学者(王德威《后遗民写作》)所言:“他们已经明白‘现代’所带来的冲击是如此摧枯拉朽,远甚于改朝换代的后果。这也间接解释何以有识之士尽管承认势之所趋却难掩一股强烈的失落感觉。他们在民主维新的风潮之后,看到一片庞大的文化、精神废墟。‘凭吊’成为时代的氛围。”

文化上何者为优,何者为劣,早已不堪闻问。几个回合下来,博大精深的传统艺术,正以令人炫目的方式走向衰微。其从业者只能在背弃与承续、遗忘与记忆之间寻求折中之策、苟且之法。这大概也算得是为什么消费民国的生动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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