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陪护时光

时间:2022-04-29 09:28:21

生命中的陪护时光

父亲老了,身体状况很不乐观,每况俱下。尽管为生计奔波在外的子女有心让他和母亲随他们同住,但他不愿离开老家,他说他离不开自己的根,他必须守在那儿。

最令人纠结的是,母亲也是古稀之年的老人了。更为不堪的是,因一次意外滑跌,母亲股骨骨折,虽然经过手术治疗,腿脚还是有了不便,路程稍远几步,就得借助拐杖。尽管如此,她还得担负起照看多病多痛的老父亲的责任。就这样,两个不乐意离家的老人,互为依伴地呆在一起。他们度日所处的艰难光景,在他人看来,也就可想而知了。

再怎么艰难,日子还是得过。不是到了迫不得已,父亲是不愿意给自己的儿女带来一丝一毫不安的。每次电话,他总是说,我很好,只是没有能力管你们的事了,你们也都是知天命之年的人了,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身为人子,我们何尝不知道,父亲母亲如今是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但是,我们除了想起来打打电话,或是抽时间回老家看看,或是极尽所能为他们的病痛创造治疗条件外,却是无法排解他们的寂寞、孤独,无法阻止他们在时光中老去,无法消除时间嫁接在他们身上的痛楚。尘世之事,来的来了,去的去着,总是教人纠结迷茫、徒唤奈何。

兄弟几个有机会团聚的时候,谈论最多的一个话题,就是希望父亲能多活些日子,等到我们退休了,还有机会回到乡下老家陪伴在他老人家身边,这样一来,也就有充足的时间照顾两位老人了。春节期间,在老家相聚,一天早上,兄长说,他昨晚做了一个梦,祈祷神灵保佑父亲多活些年。神灵说,我可以满足你,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要减你的寿。兄长说,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我的寿命够长的。兄长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坦然平静。虽然我们都不是迷信之人,但我们还是相信,大孝大敬大爱是可以感天动地的。

父亲终于还是熬不过病痛。春节过后不久的一个双休日,父亲给四弟打电话,说身体极为不适,要去医院看看。那天下着大雨,四弟驱车叫上我,回到了乡下老家。我们抵达的时候,母亲守着父亲等在家门口,把去县医院所需的日常用品和证件都准备好了。

父亲看上去气色极不好,没有一丁点力气,垂着头坐在那儿。扶他上车的时候,他移一步,喘一口,停一下,很是吃力,那分明是一种疲惫不堪的感觉。

抵达县医院将父亲在病房安置下来,办妥一切住院手续,坐下来,同四弟、以及闻讯前来的妹夫商定并安排好陪护的日程后,我握着父亲的手,安慰了几句,便一刻不停地搭乘公汽返程了。

几天后,也就是随之而来的周六和周日,我替下了在病床前照看父亲的四弟。我周五下午赶到后,四弟将前几天对父亲治疗的情况跟我说了一下,情况好象没多大好转,他指着床头柜上一堆药,让我弄清后,记得准时给父亲服用。四弟离开病房时,我从他的背影看得出,他是疲惫的。

我很快进入了角色。将所有服用药的说明书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盯着输液瓶,守在父亲床前。也许是药水用得太多的缘故,父亲隔一会就要上厕所。我便一手扶着父亲,一手擎着输液瓶,在病床与厕所间来来回回。待点滴全部打完后,我将床摇起来,扶父亲坐好,然后打来开水,用矿泉水兑了一下,调节好水温后,将该服用的药粒一一递到了父亲手中。这样的时候,父亲像个顺从的孩童,听话的程度无以言表。

吃过饭前该吃的药,扶父亲半躺下,便根据父亲的口味到楼下食堂打来了饭菜。再一次将父亲扶起来,将适合他口味的饭菜端到他面前,看着他慢慢吃着,那一刻,我有一种由心而生的幸福感。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饭后一小时,我将父亲该在饭后服用的药让他吃了,再打来热水,伺候父亲上厕所、洗手、洗脸、洗脚,一切妥当,又将临睡前该吃的药也伺候着吃了,然后将床摇平,让父亲踏踏实实地睡下了。

也许是有我在,父亲一夜睡得很安静。早上,伺候父亲洗漱后,我下楼买来一碗三鲜面,他吃了个净光。这一天,我守护在他的病床前,重复着昨天的事情,在下午打完点滴、吃过晚饭后,他竟自己坐起来给我讲起了他过往的经历,嗓门也不见小,说到动情处,还很合时宜地发出感叹。同室病友看着他,说,这老头子命好,前两天看着不行了的,眼下又活过来了!像这样的话,能活到一百岁。

的确,在我陪伴的时光里,父亲的状况是有所好转的。精神好了,饮食也较正常了。也许是无意中我对他说过“如果感觉好一些,可以适当地慢慢走动走动”这样的话。周日下午,父亲扶着墙走出了病房。我要扶着他,他竟然说自己能行。我只好在一旁看着他一步一步在长长的病房走廊走了起来。

当父亲从走廊这头走向那头,又从那头走回这头的时候,我分明看见,在父亲的心里,只要亲情的支撑还在,他的精神就不会垮掉,他会在自己的生命象限里,不懈不怠地将脆弱的生命,努力地向前沿拓展、向远方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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